外,讓趙無恤失望的是,今天韓、知、中行、范家的卿子們好像約好了似的,都沒有出現。
就在這時,裡面敲響了幾下渾厚的鐘聲,泮宮大門開啟,有皂衣小吏出來引諸子入內。
趙無恤感覺一陣恍惚,彷彿回到了前世時,聽著鈴聲走在上學路上的日子。
在場眾人裡,他和魏駒身份最尊貴,所以走在人群最前方緩步入內。過了泮池,來到一片桃林,粉嫩含綠的花骨朵將開未開,香氣撲鼻,想來再過半月,就將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了。
泮宮內的建築端莊規整,卻又不顯華麗,其中有射箭的靶場,有練習劍技的劍室,有學御的車道,矮矮的牆垣外還有個專門製作竹簡的作坊,不時有皂衣的小吏抱著剛殺完青的簡冊趨行前往守藏室。
進了廳堂中,只見其採光極好,竹蓆蒲榻擺放整齊,偶爾還能聽到管樂絲竹之音。
和天朝的大學有點相似,泮宮既是學校,又是行政官署,官吏既是教育官員,也是學校教師。
泮宮的“校長”稱公族大夫,擁有上大夫之爵,掌管卿大夫子弟的名籍和拙拔,位高權重。公族大夫也親自授課,但只面向卿族嫡子,比如魏駒,所以魏駒便在此和無恤等人作別,入內室去了。
公族大夫之下,還有幾位庶子大夫,就相當於授課老師,領下大夫爵,教育物件更廣泛些,卿族餘子,大夫子弟,都在其列。
趙鞅為趙無恤找的庶子大夫,名叫籍秦。
你說巧不巧,正是昨天趙無恤說邯鄲稷“數典忘祖”那個典故的主角,籍談的兒子。
“籍”的本義是典籍、文獻,晉大夫伯厴(yan)即任此官,在泮宮中掌管國家典籍,其後代即以籍為氏,籍談、籍秦即其後代。
但就趙無恤所知,籍談似乎已經把家族的老本行丟了,他曾作為行人,前往周室朝見天子。在燕饗上,周景王問籍談,晉國此次為何沒有獻上貢物?
籍談答道,晉從未受過王室的賞賜,何來貢物,想就此忽悠過去。誰想,那周景王卻是東周百年才一出的明智天子,他就當場列舉出王室賜晉器物的歷次舊典來,並責問籍談,身為晉國司典的後代,怎麼能“數典而忘其祖”。
無恤暗想,這籍秦作為庶子大夫,也不知道和他父親一不一樣,是不是肚子裡沒貨之輩……
初見之後,籍秦賣相倒是不差,他黑衣長冠,坐於案後,頷下留著一尺長鬚,看上去雍容斯文。
一旁,還有一位深衣廣袖計程車人陪坐,大概是籍秦的輔佐或者幕僚。
在趙無恤獻上拜帖後,籍秦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汝就是趙氏子無恤?”
“唯,正是小子。”
籍秦點了點頭,趙無恤相貌平凡,在這個看臉的時代,沒有引起他太多重視。
在寒暄地問了問趙鞅、以及無恤三位兄弟的身體是否安好後,就正式開始了拜師的禮儀。
趙無恤拱手垂拜,口稱“夫子”,籍秦則正襟危坐受之,隨後又起身還禮。
按照規矩,“敕學生在學,各以長幼為序。初入學,皆行束脩之禮”。
也就是說,作為初次入學者,趙無恤還得先經過一道正式的拜師之禮,獻上束脩,也就是數條用錦帶捆紮的肉乾,籍秦身邊那士人負責接過。
據說孔丘在魯國曲阜開私學收徒,學生也要交這麼一份學費,但他大概得指望這些肉乾吃飯,而籍秦每月祿米無數,還有封邑創收,所以只是作為一種學生孝敬老師的心意收下。
公學所傳授的,也無非是君子六藝,以及軍法、國史、時政、外交言辭等。
今天早上要學習的,是射術。
到了這時,趙無恤才確信,“學在官府”的時代是真沒落了。籍秦對於新來的學生,也表現得懶洋洋的,隨意聊了幾句,就轉身離開。倒是那位士人問了下無恤對六藝的掌握情況,告知他可以隨意翻閱泮宮守藏室裡的書籍,以及其中的一些規矩。
臨走時他才自我介紹道:“吾乃鄧飛,爵為中士,乃庶子大夫輔佐,大夫不在時,我代為授課。”
無恤離開廳堂後,朝周圍看去,發現整個公學都處於一種放羊的狀態,和後世的自習課差不多。
卿大夫子弟們都懶洋洋地挎著弓,想射就隨意搭箭來幾下,不想動手的,則三五成群聚在桃樹下閒聊,甚至還有玩六博、投壺的。和計僑說的一樣,這裡更多是一處交際場所,卿大夫子弟將成年了,就送來鍍鍍金,結識下同齡人,為日後從政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