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化為恐懼,正一口一口啃噬她的心,每一口都又深又痛,一次次咬掉她惱怒的情緒,暴露底下她原本企圖隱藏的關切與在乎,以及連她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情愫。
“他現在人在內室,因為受傷過重,所以無法移動,大夫正忙於救治。”公孫明德說著,舉步朝內走去,灰袍上也濺了不少血點。
刑部並非救治傷患的理想之處,但是大夫竟會判斷,必須當場搶救蓮華,可見他受傷之重,遠遠超過她所能夠想像。
她緊握雙拳,直到指尖都陷入掌中,深得留下血痕,才有辦法開口。
“他傷得有多重?”
這是她的聲音嗎?為什麼竟會有欲哭的顫音?
公孫明德給予的答案,教她全身發冷,有如跌入萬年冰窟中,冷寒得連心都快痛裂了。
“危及性命。”
“不可能的,他的武功那麼高,怎麼會傷得那麼重?”她用力搗著心口,壓抑肆虐的恐懼,拚命的搖頭,不願意相信公孫明德所說的話。
“昨晚你離開之後,他礙於職責沒有追去。在天色將明之際,又來了一班刺客,他在保護陳悍之餘,還擒住一個活口。”一場惡戰,被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你也在場?”她忿忿質問。
“沒錯,所以我知道,他若不是心有旁騖,就不會受傷。”公孫明德語氣平淡,靜靜望著星星蒼白的小臉。“因為如此,我才派人去找你。如此一來,倘若他因公殉職,最起碼死也瞑目。”
就算面對的是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又是公主駙馬的公孫明德,星星也聽不得,他的嘴裡吐出任何不祥的推論。她氣惱他的淡漠無情,更恐懼他極可能一語成讖。
“你胡說,他不會死的!”她憤恨的否認,用力推開公孫明德,率先奔入蓮華辦公的內室。
眼前的景況,讓她覺得,胸口像是被猛插一刀。
只見渾身是血的蓮華,躺在臨時並起的桌上,俊美無儔的臉上也血跡斑斑,而暗黑色的血從他肩上的傷口,不斷不斷的流出,沿著桌邊滴下,在地上匯成一汪血池。
他肩上的傷既深又長,而且傷及要害,要不是他內功深厚,才能強撐到現在,換作是普通人,肯定早就斷氣了。
水霧浮現眼前,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必須緊咬著唇,用疼痛稍稍化去震撼,才能忍住不嗚咽出聲,或者因為心痛而昏厥。
罔顧僵住的星星,公孫明德撩袍走入內室,揮手免去大夫行禮,直接問道:“狀況如何?”
“回稟宰相,秦主事的傷勢過重,且失血過多,屬下已竭盡全力,卻還是難以止住出血。”大夫的手上、身上也沾滿血汙。
那些,全都是蓮華的血。
公孫明德走上前,壓根兒不在意,血池沾汙了他的鞋。他傾身審視那道深長的傷口,而後視線挪移,望向蓮華色如死灰的臉。
“徐姑娘,你不過來嗎?”他輕聲問著,卻沒回頭,視線仍留在原處。
星星直到這時,才從震驚中被喚醒,拖著像是灌滿鉛的雙腿,舉步走到桌邊。從門口到桌邊,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但是在她感覺裡,就像是幹山萬水般遙遠,好不容易才能來到他身邊。
原本雙眼緊閉的蓮華,在聽見公孫明德的問話後,長睫微微抖顫,幾乎用盡餘力才睜開雙眼。
瞧見站在桌邊、淚汪汪的星星,他慘白的臉上竟浮現笑意,彷佛看見她就是他此生最大的願望。
“星星,”他低喚著,聲音極弱。“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她說不出話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滑落軟嫩的小臉。當她瞧見,蓮華試圖抬起手時,她連忙伸出手,握住他虛軟的手,知道這個簡單的動作,一定牽動了傷口,讓他更疼、更痛。
但是,她沒有猜想到,他為什麼要抬手……直到,他不再暖燙,而是冷得像冰的指尖落在她的額上。
他輕而又輕的,撫著她昨日過度激動,撞傷自個兒額頭的紅痕。
“痛不痛?”
她喉中一梗,淚落得更急,不敢相信在此時此刻,他還會惦記著她額上,連傷口都算不上的紅痕。
“傻瓜,你傷得這麼重,都快要死了,幹麼還管我痛不痛?”她雙唇抖顫,感覺到他的體溫隨著出血,一點一滴的流失。
他扯了扯嘴角。
“我捨不得你痛。”
淚溼的軟嫩小臉,緊貼住他的手,握著不敢放,就怕這一放開,就再也握不住了。她就是這麼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