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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兩人一前一後跑過月臺上的天橋,張楊緊著下樓梯,還一個勁兒回頭招呼:“哥!快點兒啊!”

“你當心摔了!”韓耀三兩大步上前挾住小孩兒,跟他並肩穩當的走,剛邁下臺階就聽有人喊:“誒!老兒子!”

張楊一聽這聲音,表情瞬間變了,急切的尋到聲音源頭,跑上前大喊:“爸!”

帶羊剪絨帽子,身穿藍棉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驢車旁邊,臉上黝黑滄桑的褶皺因笑容暫時綻開,粗糙的大手在張楊肩膀和後背使勁拍打。父子倆都紅著眼圈不斷上下端詳對方,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似的使勁看,彷彿要將兩年來彼此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挖出來瞭解。

韓耀站在邊上沒說話,只是含笑看著他們。

父子互相也不懂怎麼表達出心裡的情感,看出對方挺好心裡就踏實,高興,一顆心落了地。

張楊內心是慰藉的,擔心也放下一半,他爹比之他剛離家時更有精氣神兒,人也胖了些,他不在家這兩年沒有受累吃苦就好。

張父面兒上不說話,可盯著他老兒子的眼睛裡寫滿了想念和驕傲。張楊長高了一個頭,模樣神態都添上了張父形容不出來的出息樣,兒子不是當初死倔不懂事的小娃兒了,真的已經長成大人了。

雖然在信中和電話裡得知孩子過得很好,但如今親眼看見這樣的張楊,張父才不再有一絲後悔當初讓兒子去省城的決定,反倒欣慰——他的崽兒是個爭氣的!

爺倆靜靜站了很久,最後張父先緩過勁,瞅見了等在旁邊的韓耀,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這就是來家過年的客人!

韓耀上前微笑道:“叔你好,我叫韓耀。”

張父連聲應道,“誒,好,好!”邊一掌把老兒子拍到呲著大牙“啊呃啊呃”叫喚的二黑屁股邊,上前搶過韓耀兩手掛的大包小件,“掰拎著,累挺!來來都放車上,趕緊上來坐著!你嬸兒在家做飯,咱回去就吃,啊。”

張楊:“……”

張父一介農民,也老實慣了,不會講好聽的寒暄話,就是實誠的把他拽上驢車,緊接著從布包袱裡扯出毯子裹住韓耀,給他擋風,還回頭對張楊一瞪眼,意思是,你咋這麼沒眼力見兒!那老些東西你不幫著拎?!

“……”張楊不敢回嘴,偷摸碓了二黑一拳,訕訕的蹲坐上驢車。

張父把韓耀安頓妥當,反手將絨帽扣在張楊腦瓜上,坐穩前欄,在寒風中一甩鞭子,揚聲喊:“嘚兒駕——!”

驢車緩緩前行,韓耀展開毯子罩住張楊,倆人懷抱桃酥靠在一起,在顛簸中路過煤煙瀰漫的出站口,在熙攘人群中拐出街道,走進下鄉的冰封土坡。

37老家年夜【捉蟲+微修,新章晚上八點之後更新】

從縣城往祈盤屯的方向走四個小時,除了途徑鎮上能遇見小二樓和平坦些的路以外,其餘一路望去,沿途皆是漫無邊際的雪原,兩排枝椏交錯晶瑩的高大楊樹,中間夾著積雪深厚的崎嶇土道。二黑顛嘚顛兒地小跑,雪中牲口的蹄印疊加,碾壓成冰溜子,車軲轆印凌亂。

北風凜冽,張楊卻不覺得冷,把半舊褪色的羊剪絨帽子重新戴回到張父頭上,遮住花白頭髮和凍得亮紅的耳朵。張父回頭,就見老兒子跟他朋友好好的縮在毯子裡,眼珠兒瞪的溜圓,眼角泛紅,一眨不眨地眺望兩側再熟悉不過的鄉景。

這條垓,張楊都記不得用雙腳走過不知多少來回。這是他人生中最清晰,悠長的記憶,是道延伸到遠方的圓。

斜挎著布書包上下學時走過,撿柴火收苞米時走過,挖小頭蒜和鴨食草,趕鵝放羊,跟爹媽去鎮上趕大集,長大了背起鋪蓋捲去省城……他永遠得從垓的這一邊走到遙遙的那一邊,垓道能從家門口延伸到他想到達的任何地方。但無論他走到哪兒,總有一天還是能重新踏上垓道,順著走回他家的柵欄門前。

從拿到車票到坐上回鄉的火車,再到走過縣城的老舊天橋,張楊內心沒有一刻不焦急,然而只有重新走過這條土道,他才終於真正覺得這是要回家了。

張父回身看老兒子還跟小時候一樣,一想哭就往下撇的嘴角,嘿嘿笑起來,過不一會兒又回身看一眼,貼滿厚繭的手掌扶正絨帽,鞭子在空中甩出花兒。老兒子是真想家嘍,從小走到大的老破土垓,也能讓他想成這樣兒。

從煤煙瀰漫的縣城到鎮上空蕩蕩的集市,再走過荒蕪空曠的大地冰道,韓耀一直默默地讓張楊倚靠著,從褲兜掏出手紙攥在手心裡,也沒管驢車在冰面上嘎呦了幾個小時,直到日頭漸漸移上頭頂了,張楊稍稍緩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