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人在旁胡思亂想,卻見床上那人臉上的泥垢被擦得差不多,漸漸顯出輪廓。她瞧了會兒,突然又啊了聲,心跳加速。見軒昊兩人瞧過來,臉上不由一紅,低下頭捻著衣帶,心中暗自道:誰知這泥人居然長得這般好看。丫鬟換了條幹淨的巾子繼續為那人擦拭,越擦力道越輕,幾乎是小心翼翼,生怕碰破他白如瓷玉的肌膚。手也有些微微顫抖,料來是見那人輪廓眉眼無不精緻俊秀,平生幾曾見過這樣的人。昊娃被軒轅抱在懷裡,居高臨下看得清楚,突然一笑。「如何?你認識?」軒轅傳音入密,也起來好奇。「不能說認識,不過很像一位故人……你知道慕容霽雲的外號是什麼?」「慕容霽雲?」軒轅想了下:「武榜四尊之一的慕容孤芳,霽雲斷夢?」「孤芳自賞,雲雨夢斷。當年慕容霽雲行走武林,可是迷倒了數不清的俠女。據說是天下有數的美男子。」「你的意思是……」軒轅瞄了眼床上之人。「有可能。」兩人不再說話。床上那人年歲輕輕,自然不可能是慕容霽雲,應是慕容霽雲之侄,武林四絕之一的東絕慕容戀塵。九華山無夢谷素出翩翩濁世佳公子,慕容戀塵身為唯一傳人,居然如此狼狽,或者麻煩比想像中更大。熱,非常熱,汗水滴滴滑落,承墜在眉睫上,盈盈欲滴,宛如流不出的眼淚。汗水壓著視線,看不清對面的人,模模糊糊,一點也不清晰。那人是誰?是誰?那個人開口,聲音在天地間迴盪,晃悠悠地在他耳畔問:「你又是誰?」我是誰?你又是誰?我何必問你是誰,你也何必問我是誰。那人的身影在崩潰,如沙子般,稍一用力便散開。散開的最後一刻,卻是個笑容:「小慕容。」小慕容?那又是誰?熱意漸漸散去,失去熱量,只剩下寒冷,冷入骨髓,動彈不得,周身經脈若刮,苦痛欲狂。有隻手在身上輕拍著:「小慕容、小慕容……」他抓住那隻手,那隻手卻一反掌將他推了開,將他往那冰封之地毫不容情地推了下去。他牙齒凍得格格響,無助地張合著手在虛空中尋找那雙推開自己的手,有個名字壓在舌頭底下,卻叫喚不出。小慕容,小慕容……彷彿是首古老的歌謠,在耳邊晃盪著。熱意再次湧起,非常熱,仿若兩具身體赤裸裸地糾纏在一起。他想看清那個在他身上的人,卻什麼都看不到。那人皺起眉毛,掩住他的眼,低低道:「慕容,慕容……」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你皺著眉?為什麼你要推開我?為什麼你要叫我小慕容?你是誰?我又是誰?你不是你,我不是我,該有多好……在冷與熱的轉換中,他漸漸迷失了自己。六月廿三 丙寅日 鬥一夜無眠到天亮,隔壁一直很安靜,想來不會有什麼大礙了。軒轅招呼小二送水送茶,昊娃自己到隔壁去看病人。「宣逸!」突然聽到昊娃驚訝叫喚,還在交待早點的軒轅急忙打住,過了隔壁屋只見昊娃爬在床上,難得凝眉沉思,遠遠看了過去,彷彿看到成人版的昊,軒轅不由心下一跳。還沒等他心跳完,昊娃已招手。軒轅過去,慕容戀塵已經睜開眼。鴨青色的眼白,漆黑深邃的檀瞳,微微帶了些水氣,睫毛眨動時,令人不由想到目若流波四字。一個男人長了這樣一雙眼,可真不是好事——尤其還是個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軒轅看著他,他也呆呆地看著進入他視線範圍的軒轅,眼睛又眨了下:「你是誰?」「我叫宣逸。」軒轅被人這般無禮地問著,有些不高興,但沒發作。這是個讓人生不起氣的人。慕容戀塵怔怔地看著他,又問:「我是誰?」軒轅扭頭看了眼昊娃,昊娃垂著頭。「你是慕容戀塵。」「慕容戀塵?」那人看著昊娃:「跟你說的一樣。」「所以這就是你的名字。」昊娃抬頭乾笑,軒轅瞥了他一眼,伸手摸摸慕容戀塵的腦袋,溫度正常啊。慕容戀塵抓住他想收回的手,鄭重道:「叫我小慕容。」「小慕容?」軒轅下意識地重複一次,卻見少年露出清甜的微笑,坐了起身,乖乖看著軒轅。軒轅回以微笑,唇角肌肉有點僵硬,將昊娃從床上抱起,一邊繼續對慕容戀塵微笑,一邊從牙縫問:「他怎麼了?」昊娃難得一臉吃癟的神色:「你看地上。」軒轅瞄了眼,床腳下不少水跡。「不是吧。」軒轅伸手摸了把床單,溼答答的。昊娃為自己的失算而皺起小臉蛋:「唉。」軒轅指指腦袋:「燒壞了?」昊娃抬頭看了軒轅一眼,悶悶地將臉趴在軒轅頸間:「唉……」「現在怎麼辦?」「把他留給暗流吧。」兩人互瞪。「留給暗流,無夢谷唯一血脈傳人出事的訊息傳出去無夢谷就會找我們拼命。」「訊息先瞞一段時間,等藥師看了再說。實在不行,將他送回無夢谷吧,反正他變成這樣起因也不在我們。」「但結果卻發生在我們這裡。」軒轅揪著臉:「要收你們無名教收去。」「你讓我這樣怎麼傳命令。」昊娃飛快搖頭。「你不用出面,下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