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趙國的人殉也盛極一時,後世河北每五個趙國士人墓葬中,就能刨出一到五具被殘忍殺死的人殉來,或是奴婢,或是從死的親人……
對此,來自後世的趙無恤是接受不能的。
這一時代的殷商後人孔丘尚能痛心疾首地呼籲道:“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雖然他老人家把人殉和陶俑殉葬的先後次序搞反了,給後世某些人留下了一個混淆視聽黑孔的好破綻。
所以,趙無恤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至少在他治理的這一畝三分地,杜絕此種陋習惡俗。他是個現實主義者,明白像孔丘那樣一味的道德說教,是沒人會當回事的……
沒錯,只有以暴制暴,只有酷烈似火的法家律令,才能讓人不敢蹈之!
在趙無恤沉默思索的當口,這裝點著素稿墨絰的小山崗上,一時間只能聽到蚊蠅的嗡嗡亂叫。
一路下來,成翁那顆強撐鎮靜的心越發不安,他摸不透君子無恤到底要做什麼,只能呆呆地陪在一旁。一隻沾血的綠頭蒼蠅剛巧落到了他頭頂的巍峨高冠上,不斷地搓著前肢,成翁卻不敢伸手去攆,打破這詭異的靜謐氣氛,只能鼓著眼睛朝上猛盯。
卻見趙無恤在沉著臉站立良久後,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般,向後招了招手道:“穆夏,將那人帶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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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釜底抽薪
高大魁梧的穆夏扛著那個大&;麻袋走近陪葬坑,將其重重地扔在了地上,裡面的人發出了一聲吃痛的沉悶嗚咽聲,似乎是被堵住了嘴。
伍長井受命上前解開了麻袋的繩索,露出了裡面的人來。
成翁拄著鳩杖,湊近一看,驚駭莫名,他的侄子成叔也下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袖口,以免失態叫出聲來。
裡邊的人,卻不是昨日逃走的侍婢和小童,而是一位貴族青年!他頭頂皮冠歪在一旁,戾氣十足的臉龐顯現出病態的青綠,嘴裡塞著一團破幘布,被麻繩五花大綁,卻依舊瞪圓了眼睛,怒視無恤。
不是他那尚未歸來的小兒子成季,還能是誰!?
“君……君子,這是何意啊?”惡虎尚有舐子之情,成翁瞧見兒子成了這副模樣,心疼不已。
趙無恤讓伍長井將塞住成季嘴巴的破幘布拿掉,卻見那成季依然一副不服氣的模樣,他雙目瞪圓衝無恤罵了一聲:“豎子!快放了乃公!”
又啐了一口唾沫,可惜離無恤尚有數尺距離。
趙無恤朝成翁攤了攤手:“您瞧見了,你的兒子真是了不得,都敢當眾罵趙氏的主人了。”
他繞著成季走了一圈,讓他扭頭扭得脖子抽筋,又跺步到成翁跟前問道:“成翁,我一直有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周禮中說以人殉葬有傷天和,你位比下大夫,也是知曉詩書的人,為何非要殘殺活人為死者陪葬呢?”
“這……”成翁關心則亂,他已經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化擊暈了,不清楚趙無恤的真實目的,一時說不上話來。
那成季的嘴卻不閒著,他被穆夏、井等按著,猶自不斷掙扎著罵道:“我叔伯是得病死去的,他死前有遺言,要以隸妾和小童殉葬,好去九幽下照顧他起居,這是我們的家事,關你趙氏子甚事!”
“你叔伯生前最喜愛那隸妾和小童?”
“然也!”
無恤呵呵一笑:“不對吧,我聽成巫說,在家中,就數你和那位死去的叔伯最為親近。他死後恐怕更離不開你,比起那隸妾、小奴,你豈不是更適合去服侍他?既然你們叔侄如此情深意厚,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又豈能少了你的相伴?也罷,我就成全你的孝悌之心吧。”
成季詞窮,仔細一想居然覺得挺對的,半句反駁的話也說不上來。
趙無恤臉色一變,厲聲喝道:“死者為大,三日而葬,為什麼這殉葬坑還沒填上!速速將成季作為殉品,給我坑了!”
眾人震驚,成翁再次戰戰巍巍地跪在荊棘叢生的山崗上,他身後的族人們也紛紛出言討饒。
無恤卻不理會他們,只看著穆夏將成季重重推入深坑裡,趙兵們則拿起一旁現成的銅鍤,不斷往坑中剷土。
成季的神經大條已經連趙無恤都佩服了,他在坑底不斷躲避著落下的土石,口中還罵著“乃公”“爾母婢也”“賤庶子”等汙言穢語,效忠無恤的伍長們面露不滿,請命要不要先割了這廝的舌頭。
不過這些比起後世發達的國罵來說,簡直是毛毛雨,趙無恤無動於衷,也不想和一個將死之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