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母親枕著我的肩頭歇著,歇著就睡著了,我不敢移動躺臥的姿勢,那會打擾她。一會兒,她張開眼睛,說:“怎麼?我睡著了?”
“是啊﹗做完愛,就睡了。你睡得很甜,很美。”
“什麼時候了?”
“大概五點多。”
“快穿衣服,他們快回來了。”
他們就是母親為我生的兩個孩子。都念高中,兒子快要進大學了。母親說的不錯,我剛穿好衣服,就聽到外面有人聲。他們沒敲門,就推門進來,見到我,楞住了。
“爸爸回來了,還不快點叫聲爸爸。”母親說。
他們許久都沒叫我一聲爸爸了。三年沒見面了,他們沒有期望會見到我,也對我有點怯生。兒子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女兒的模樣像母親。為了打破的隔膜,我先開口:“孩子們,好嗎?爸爸常常掛念著你們,見到你們我很高興。”
他們還是抿著嘴,不說話。可能是因為要過了我這一關,去問候母親,才恭恭敬敬的給我躹躬,好象小學生見到師長行禮一樣,然後繞過我,去到母親的床前。看見他們母子仨流露著自然的親情,我卻好象是個局外人,站在一旁。在他們兩兄妹的心裡,沒有我這個父親。我竟然羨慕起來。
母親對他們說了一番話,他們才轉過身來,叫我一聲:“爸爸。”
而我竟然感動得滴下淚水。他們知道我這個不常在家的父親一到家,母親就給佔去了。我知道,母親把我們的秘密保守著,不過他們可能知道我更多的事,對我有介蒂。我在母親的睡房裡的時候,他們總會識趣地離開。其實,我是多麼麼的希望他們能多留一會兒,一家四口共聚天倫。
“他們年紀還小,日後你要多多提攜他們。”母親吩咐我說。
“媽,他們是我的孩子啊,我怎會不照顧他們?看見他們,就好象看見當年的自已。”
“其實你當年比他們還要固執,倔強。”
母親說得對,我確是這樣。想當年見到我父親時,也是不肯叫他一聲爸爸。
這個世界真的有因果,我們都受到所作的業支配。我看見弱不禁風的母親臥在床上,剛和我做過愛,就捉住我的手,為著我們的兩個兒女,叮嚀我。我心裡不禁慽然而感喟,想起三十多年前的前塵往事。
“媽,你還記得當年嗎?你把我送去南洋的時候,年紀比國強和麗娟他們還小。”
母親看一看梳妝檯上我們母子的一幀舊照,臨別前到影樓拍的,她以為,此去不知何日再相見,像和她的丈夫一樣。
孰知十多年後歸來時,我變成了她的枕邊人?
當年萬分不情願離開香港和母親,遠渡重洋,去到異鄉。父親是南洋華僑,自小放洋打工,回鄉娶妻,生了我。他回南洋去,母親帶著我,來到香港定居。
我對父親的認識,是從母親和同鄉的叔伯口裡聽來的。父親原來在南洋的橡膠園幹粗活,後來有個富家小姐喜歡他,不嫌他窮,嫁了他。於是他就發了跡。
他一直隱瞞著她在故鄉己有家室。
母親從沒有怨言,為了我的緣故,一直守著她的所謂婦道,沒有改嫁,為的是希望我會有一天,像我的父親一樣,在南洋闖天下。
父親在南洋的老婆生了幾個女兒,卻無男丁。他才敢向她透露有個兒子的秘密。於是把我接過去,為了繼承他的事業。
母親把我送去那裡,仗著我長子的名份,會得到些好處。在當時的環境,和她的經歷,那是我最好的出路。
縱使母親不嫌我父親拋棄她,我卻不能饒恕他對母親的薄倖,也不能接受那個女人奪去我的父親。我早就決意不投靠我那個陌生的父親。
在南洋過了一段短短的日子,我們沒法相處。原本是媒妁之言的原配,在那邊的人口裡變成了情婦。我這個長子名份要來做什麼?受到妹妹的排擠和別人的白眼。我經意闖了個禍,叫父親急急把我送去加拿大讀書。我渴望自己有個家,大學畢業後,很快就和同班的同學結婚,生子,定居彼邦。
加拿大的生活太寫意了,教我樂不思蜀,我拼命建立自己的事業,很快就爬上高位,得到洋老闆信任。但我差不多把母親和老家忘記了。不過,世事難料,我終於回到我不太喜歡的香港。
如果我甘於加拿大淡薄的生活,我和母親這一段長達四分之一世紀的不倫之戀就不會開始。老闆一個任命,我就上路,替公司在香港開辦亞太區的辦事處。
歸來時,是個黃梅時節。闊別十年的母親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