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神仙哥哥說是哥哥,那肯定是哥哥了。
他自出生,母親就難產而死。父親的幾個侍妾一直無所出,雖說從小被呵護得如珠如寶,到底甚是孤單,有時反羨慕奴僕的孩子,幾個兄弟,整日在一起玩耍,今日有個人自稱是他的哥哥,自是讓他極為歡喜,更何況這個哥哥,還是個神仙。
“小少爺,小少爺。”隨著氣喘吁吁的紛亂聲音,那一群被忽然受驚的奔馬遠遠拋下的奴僕們紛紛趕到。
他揚起笑臉,轉過頭大喊:“王總管,我有哥哥了。”
那奉命只要是他出門,就一定要相伴左右的王總管也愣了愣,目光望向這忽然出現的少年。
神仙哥哥微微一笑:“在下是慈雲大師的弟子,幾年前做為公子的替身,入寺清修,隨大師學了些武藝。師父說小公子命中災厄己過,無需再有替身佛前祈願,命我前來叩拜父親。”
王總管恍然大悟:“原來是……”本想說原來是你,又覺不太合禮儀,要說,原來是大少爺,又覺大可不必,怔忡了一下,方道:“原來是公子。老爺奉召入宮,至今未歸,不過,公子曾為少爺祈福改命,修行積德,方才又救了小少爺,如此大功,老爺必有重賞,將來公子總少不了好差事、好安置的。”
那少年微微一笑,眼中彷彿有什麼至寒至銳的東西一閃而過,王總管莫名的全身一涼,卻不知所為何來。
少年淡淡道:“既如此,就有勞王總管通傳,在下先行回寺,以待納蘭大人傳喚。”
王總管點了點頭,這小子雖說是個來討賞的傢伙,不過到底懂得進退,沒有真的敢把納蘭大人喚做父親。
少年想要走,王總管等人不攔,納蘭玉卻死抓不放,他好不容易得了個哥哥,又是個神仙,豈肯就這樣放回:“不要走,哥哥,不要走。”
眾人一起圍過來勸說,納蘭玉充耳不聽,他自小要什麼有什麼,只要哭兩聲,所有人都要屈服投降,想也不想,便是放聲大哭。
他死扯著小年的衣裳不放,這一哭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染到少年的衣服上。少年英俊的臉由紅轉白,由白轉黑,咬了咬牙,好幾次意圖揮袖把他甩開,終究四周圍著的人多,實在不便。
旁人沒有注意他的表情,只知全心安慰哄騙他們的小少爺。
“小少爺,放手吧!”
“小少爺,今兒廚娘做了好吃的,再不回家就涼了。”
“小少爺,公子只是走開一會兒,很快就回來。”
納蘭玉一概不聽,只是大哭:“我不管,故事裡的神仙走了總是不回來了,我不要神仙哥哥走掉。”
衛孤辰忍了又忍,終究忍無可忍,這一生哪怕是在逃亡歲月裡,身邊的人,也對他呵護有加,寵溺中不乏恭敬。自習藝而流浪天涯,隨著武藝日高,冷峻之氣散溢四周,更沒有人敢來新近,何曾被人如此胡攪蠻纏過。
他剛才相救,不過是不想殺個孩子,自承兄長,也是一時衝動,他還真沒興趣裝出笑臉,和他的仇人,以父子相稱呢。這時只想早早脫身,如何善後,根本沒有考慮,偏這不懂事的死小孩還和他瞎纏。
隨著納蘭玉的哭聲,他的眉頭越挑越高,最終忍無可忍,喝了一聲:“閉嘴,不許哭。”
納蘭玉從不曾被人如此喝斥過,嚇了一大跳,趕緊抬起頭來。
衛孤辰風這孩子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如一隻被主人喝斥的小狗般可憐,一時竟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只得勉強忍著氣,放柔聲音:“聽話,放手,我回去收拾些東西,過兩天就回來。”
納蘭玉也不知怎麼,莫名的對這個神仙哥哥,又是喜歡又是害怕,很乖地放開手。這樣的聽話,倒把四周一干人,看得眼都直了。
衛孤辰只淡淡一笑,轉身便去,走不多遠,己聽得身後,清清脆脆的高喊:“神仙哥哥,你要回來啊!”
他笑笑,莫名地心情一陣舒暢,低頭看看自己被槽蹋得如一塊爛布的袖子,唇邊竟不自覺地溢位一絲笑意。
真正下定決心是這一刻,以後的兄弟之緣,以後的多年相伴,以後的恩怨愛恨,皆為這一聲童稚的呼喚:“神仙哥哥,你要回來啊!”
納蘭玉很高興,他蹦蹦跳跳的回家去,見了人就拉住不放,大聲地宣佈:“我有哥哥了,我有了一個神仙哥哥,他答應來陪玉兒。”
看門的杜老頭,賠著笑臉,應了無數聲,恭喜公子爺,好不容易把這位少爺送走。
日理萬機的大管家,勉強按撩住心中的不耐煩,擠出乾巴巴的笑臉,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