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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我其實恨讀書。雖然喜歡知識,卻恨讀書。我上學的時候政策可沒有現在這樣好,什麼都要自己負擔。有人把父親比作一張弓,蓄一生之勢要把孩子射出大山。我是那些孩子的其中之一。讀書壓垮了我的家庭。等我終於能接過父親的擔子時,他們都不行了。前面二十多年的努力為的都是他們,他們卻在我成功時離開,奮鬥的意義忽然就沒了。陪著我走過人生的馬里亞納的是我的妻子,你恐怕暫時無法想象這個家庭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失去了一個家,又被另一個支撐起來。人的信念總需要找個寄託的地方,你說是不是?”

林惜南有些明白了,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問道:“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他一點不感到意外,淡笑道:“寰宇在C省的負責人。”

前前後後的事情連貫起來,月季花的濃香讓她呼吸有些困難,轉身進屋,聽見他說:“別想太多,蕭總很愛你。”

想通這件事把她僅存的精神榨乾了。蕭文翰在她來不及恢復時便出現,所以,她看著他,找不出合適的表情。他看她一會兒,沒有說話,迅速著手處理老林的後事。火化的整個過程,除了納骨灰是她親手做的,其他一概交由他打理。

天光微亮的時候,他陪著她站在墓園裡。冰涼的晨風直吹到她心底,東方的地平線上剛剛現出一抹亮色,還照不進她凍到麻木的心。清逸的地湧金蓮盛開著,出塵的香氣也化不開他們之間凝滯的氣氛。小心地剷起草皮,露出下方的黑檀木箱子。慢慢地擦拭掉蓋上的泥土,開啟來,把老林和趙南以及那三個早逝的孩子放在一起。然後蓋好,整理地面。那幾塊白色木牌很乾淨,半點風雨的痕跡也不曾留下。她琢磨著,給老林寫一塊。還好,這些年毛筆字沒落下。

收拾完畢,她虛脫掉,坐在石階上輕輕喘氣。天已大亮,天邊紅彤彤的一橫,輕雲流動,若瀚海生波。太陽還不見蹤影,是不是要壓軸出場,做那定海之神?

眼前一暗,身體被巨大的溫暖包裹住。他輕輕擁著她,低低的聲音比晨風還輕柔:“回去休息一下。”

她貪戀那溫度,可還是固執地推開,沒有看他。當極端的傷痛與憤怒相遇時,竟也能產生以毒攻毒的效果。這有點好笑。

“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他手臂僵住,聲音十分平靜,平靜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需要解釋?解釋什麼?”

林惜南冷笑出來:“你的自以為是竟然生長到這境界了?你可知道電話監聽是犯法的?我身邊到底有多少人被你收買了去?”

他沒了動靜,許久才嘆道:“我們非得要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談論這件事麼?”

林惜南望著天邊,太陽冒了個頭出來,它不堪重負,她也因此而感到吃力了。

“謝謝你幫我,但是……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第四十四章(上)

蕭文翰沒有走。林惜南感到意外。按說她那般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他該憤怒地給她兩巴掌然後瀟灑離開,但他只是苦笑著說:“這時候走了我就永遠失去你了,我不能走。”他不走,她走!可一站起身天旋地轉,來不及掙扎便骨碌碌摔下山坡。他身手那麼敏捷,甚至都沒抓得住她。

一睜眼就看見他哭起來了。哭得像個小孩子,迷了路,獨自在人間流浪,終於找到家。他連著被子抱著她,將她上半身都抬了起來,頭埋在她肩膀裡,號啕大哭。嘴裡喃喃地說著什麼,她腦袋有些暈,聽不清楚。

暈歸暈,之前發生的事情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跳將出來。無可原諒!可不知為何,她連憤怒的心情都沒有。哭過一陣,他抬起頭看她,她這才發現他滿臉狼狽,不是剛哭過的緣故,而是,多日未曾打理導致的狼藉。終究忍不住一點點抹去他的眼淚。他是男人,快三十歲的男人,何以哭得這般無助這般不顧形象?

“我睡了很久?”她張了張嘴,試探地問出原因。

他低頭在她肩上蹭,哽咽道:“八天又十五個小時。”手臂不自覺地縮緊了些,她感到有些氣悶。

“小雨呢?”林惜南沒想到會是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她,小雨該怎麼生活?“小雨怎麼樣了?”

他抬頭看著她,眼裡神色極為複雜:“我送她回去上學了,暫時交給景曉陽照顧。”

她長長地鬆了口氣,剛剛恢復一點的力氣在剛才的一緊一鬆間已然耗盡,軟軟地癱了下去。支撐著她的不是床,而是他的手臂。她猛然發現,潛意識裡她相信他不會離開,所以才放心地睡過去,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