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河……”
他端著香茗的手突然頓住,表情在氤氳中慢慢潮溼,化作一片黯然的落寂。
“已經很多年沒人這樣叫我……”他想笑,卻只是咧了咧嘴角。我的心突然很痛,當年才華橫溢的蘇河啊,風光無限,如日中天,卻英年早逝,一個人到了這陌生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憑他的傲氣,當年百萬重金也難求他登臺現身,如今到了沒有音樂沒有掌聲的古代,他怎受得住從高峰跌到谷底,怎肯做慣了人上人後去做人下人,又怎會搖身一變成為朝聖門主呢。
我突然想起來:“你不是已經死了麼?在我高二那年……”
司馬顯揚沒有說話,他輕輕將茶杯放在桌上,好看的眉眼罩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緩緩道:“我死了?我果然死了麼……”
難道是有人陷害?!我一驚,在文明的社會,那可是犯罪啊。
“你們一定覺得,做明星很好吧。”他突然笑道,眼中隱隱透過一絲蒼涼:“那時我恃才傲物,得罪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娛樂圈表面風光,內地裡卻龍蛇混雜,稍有不慎一輩子都休想翻身……”
我呆住了,莫非蘇河的死真的是另有內幕?
“他們在報紙上寫你吐血而亡,追悼會我也去了啊,你的遺體在那裡是千真萬確,有很多歌迷都哭暈了過去……”
“是吐血麼?”他悽然一笑:“我只知道有子彈穿過了我的太陽穴,就那樣……”我打了個冷戰,司馬顯揚卻搖了搖頭,朦朧道:“其實沒有那麼可怕,兩眼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再醒過來,我已成了這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司馬顯揚。”
我呆呆的聽著,不知是該傷心蘇河被謀殺,還是高興他沒有死得那麼徹底。
“這司馬顯揚練功走火入魔,好在他在內室閉關,也沒有人發現他死了,直到我從他體內醒來……一開始我真的快瘋了,在這地方沒有舞臺沒有鋼琴沒有我想要的一切,根本沒法活下去,倒不如死個乾淨的好……可是,”他悲傷的道:“我還是活了下來。”
我一怔,抬眼看去,眼角淡然的憂鬱,嘴邊似有若無的隱忍,那正是蘇河的表情啊。排山倒海的記憶像是重播般在腦中倒映,喜歡上蘇河的時候,去聽他獨奏會的時候,聽到他死訊的時候……蘇河就是用那樣的表情,每日在我房間的海報上,給我面對一切的力量。
我的表情陰晴不定,司馬顯揚望了我一眼,輕道:“那,你又是怎麼來的?”
聲音輕柔,落到我心底卻像是一枚重磅炸彈,爆開無數漫天的轟鳴。我是怎麼來的?連我自己都快忘記了……一個人一個人,我的記憶裡只有牆壁的白色,醫院的福爾馬林藥水味道與蒼白的被單……裴院長戀戀不捨的手與那少年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頭痛欲裂,只得強顏歡笑道:“我啊,那才詭異呢……我掉下水道里了,哈哈,不過我高中時可是你的粉絲啊,你還會唱《雨降》麼?我要聽現場版的!”
我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司馬顯揚卻微笑起來:“你也喜歡《雨降》?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鮮花將漫沒的雨降淅瀝的綻放在崩泣的路邊
不遠處漸漸消失的淡光 ,寂寞的微弱著低雲的冰冷
風絲悄然的吞噬起相遇 ,滾燙的濺射在逃避不掉的身體
雨水的升起中和了腳步
眼前無法看到的不安 ,把喉嚨的疼痛全部灌注在天空的嘶啞
一瞬間變得猛烈
倒映出全部天空的瀑布 ,不散的接連奪走著心跳的平靜
如果伸出的雙手會被暴雨失去溫暖 ,閉上的瞳孔只能放大刺眼的鳴動
那麼被水味淹滅的呼吸
只為替代原本視線前最安靜的,凋零
我和司馬顯揚輕輕的哼唱,思緒早已不知飄到何方。突然有人在門外低聲道:“啟稟門主,內報。”
司馬顯揚快速站起身來,向我使了個眼色,我會意,躲進了內堂,從屏風後面悄悄觀望著。
“進來吧。”
一個隨從打扮的中年人推門而入,司馬顯揚眯起眼眸,那神情像是一隻全神戒備的貓。
“啟稟門主,英雄大會即在蕭府後日舉行,各路英雄已經到齊。”
“那個人來了麼?”司馬顯揚問道。
“……來了。”
我忍不住看向他,突然渾身一抖。那還是蘇河麼?蘇河的表情那樣溫柔,彷彿永遠只會輕聲細語。可是眼前的這人,眼神裡有種嗜血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