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替我撿起那些書。
我已經蹲在地上了,所以只看到他落在我書上的手,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清爽平整,拿起來之後還替我撣了一下灰塵。
我抬起頭來,看到他的側臉,挺直的一管鼻樑,眉骨崢嶸,但是忽然笑起來,一下子處處都有了暖意。
他是看著書笑的,然後抬起眼來看我,說話聲音醇厚。
“你是Z大的學生?”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我忽然有些耳燙,低頭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書才想明白為什麼他會一語中的。那書是從學校圖書館裡借來的,我校圖書館很有維權意識,血紅的大圖章敲在封面正中,讓人想看不到也難。
門裡又有人走出來,一抹淡淡的秋香色,雪白的臉,鮮紅的唇,眼睛看著他,聲音柔和帶笑。
“子非,跟誰說話?”
他把書遞給我,然後回過頭去跟她說話,也是帶著點笑的。
“一個小朋友,我的校友。”
我就走了,很倉促地說了一聲謝謝,也不知道他聽清沒有。
有時候我看到太好的東西會就會突然地倉皇起來,不用我那些城裡同學提醒我都知道,這個叫不見世面。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條街,穿著我最好的衣服,白天,街上多了些人,但每一個走路的姿勢都很悠閒,總之和我是不一樣的。
我走到那棟花園洋房前停下,昨夜那些酒紅色桌布與餐碟早已被收起,露出原色的木桌木椅來,一切安靜得像是隱藏在水下的。
門是開著的,掛著“OPEN”的牌子,那副招聘廣告還在,我又看了它一眼,然後才走進去。
裡面有三兩個顧客在選酒,中國人外國人都有,酒廊的員工穿著深紅與黑色的制服,有一個瓜子臉的看到我便走過來,可能是想招呼我,但走到近前卻忽然停下來,多看了我兩眼。
我知道自己這樣子完全不像是來選購或者品嚐紅酒的,一定是讓她覺得疑惑,所以主動解釋了一句。
“你好,我是來應聘晚班兼職的大學生。”
她“哦”了一聲,又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到一邊撥了個電話,輕聲說了幾句,說完才走回來,往裡指了指,對我說,“經理室在二樓,你從後面樓梯上去。”
樓上有一間辦公室,我敲門,裡面有人應聲答了句,“進來”。
走進去看到一個四十左右的女人,正在講電話,看到我示意我等一下,然後繼續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說到一半夾著電話找紙筆,一邊重複那頭的句子一邊記下來,她是站著的,頸邊夾著電話寫字不方便,窗開著,有風,她手一偏,那張紙就飄到了地上,就在我腳邊。
我低頭把它撿起來,看到上面一連串的地名和酒名,我把它撿起來放回原處,她對我一點頭。
電話結束之後她看著我說話,“你好,我是負責這兒業務的南希張,你是來應聘兼職的大學生?”
我點頭回答她是的,然後把自己的簡歷遞過去。
她看了簡歷,輕聲把我所在的大學名字重複了一遍,然後抬起頭來,用英語與我說了幾句,最後點點頭,說,“英語不錯。”
我對她微笑了一下。
我對我的英語很有信心,我有一個黑色的調頻收音機,爸爸幾年前心情好,又沒有喝酒的時候改裝過它,訊號很強,能夠接收非常多的國外頻道,幾年來我一直用它收聽英語臺,模仿那些發音,有時候晚上戴著它睡著了,夢裡還有那些嘰哩咕嚕的國際新聞,也因此,我的英語發音字正腔圓,高中時還代表學校參加過省裡的英語演講比賽,拿了亞軍。
冠軍是個穿著雪白連衣裙的女孩子,用眼皮底下的光看人,上臺後只對第一排的嘉賓笑過一下,結束比賽之後她與他們一起去吃飯,黑色的大車一直候在禮堂門口。
我當時握著獲獎證書站在路口等公交車,覺得自己能夠拿到亞軍,也算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南希張對我的簡歷與英語口語表示滿意,然後又問了一句,“瞭解葡萄酒嗎?”說著把自己剛才落筆過的那張紙遞過來,“念一下試試看。”
我很老實地搖頭,“有些是法文詞彙,我可能發音不標準,不過我可以學,我的記憶力很好。”
我沒有說出來的是,其實我對葡萄酒的認識僅限於王朝和張裕乾紅,過去參加過媽媽在鎮上親戚的婚禮,每張桌上有一瓶或者兩瓶,喝的人在裡面混很多雪碧可樂,我也喝過兩口,除了雪碧可樂的味道,再也不記得其他。
南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