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子在宮中設宴,與功臣共膳。為示融洽和樂,君臣皆攜內眷共膳,於是,我與郭夫人也在宴飲之列。雖然不用像正式覲見那樣拘謹,但畢竟是皇宮的宴席,我身為魏郯的妻子,裝扮是不能馬虎的。我打聽過郭夫人的飾物,她戴金玉步搖,左右襯以玳瑁。我想了想,挑了一套珠玉簪釵,樣式明媚,卻不會壓過郭夫人。魏郯對這些不上心,在我的勸說下,他換了一身錦袍,金冠革帶,嵌玉的帶鉤。收拾好之後,他站在鏡前,竟頗有些少見的貴族風範。&ldo;如何?&rdo;他發現我在看,回頭問道。我笑笑:&ldo;甚好。&rdo;我的一番心思沒有白費,走出府前登車的時候,魏傕將魏郯和我打量了一番,露出讚賞的微笑:&ldo;阿嫤果堪為吾兒婦。&rdo;我謙虛一禮:&ldo;舅氏過獎。&rdo;郭夫人在一旁看著,沒有說話,笑意淡淡。天子此番宴席擺得盛大,除了魏傕父子,還有軍中武將和朝中的大臣,足有百十人。帝后皆身著盛裝,我注意到徐後入場之時,目光朝這邊瞥了一下。燈燭光點琳琅,映著她的臉龐,秀麗而端莊。天子面帶微笑,眾人拜見之後,堂下樂師奏樂,聲音雅緻而和緩。待內侍呈膳完畢,天子舉盞道:&ldo;此番征伐,眾卿英勇浴血,平定北方,社稷之幸。朕心甚慰,先敬眾卿。&rdo;眾人皆舉盞,行禮之後,紛紛飲下。天子將空盞重新滿上,轉向魏傕,莞爾,&ldo;此戰若論功勞,丞相至偉,第二盞,當敬丞相。&rdo;魏傕雙手舉盞,向天子一拜:&ldo;臣世受君恩,為國征伐,臣雖死莫辭。&rdo;說罷,他仰頭,一下將酒水飲盡。&ldo;好!&rdo;下座傳來幾聲響亮的喝彩,在宴樂清幽的殿上顯得突兀。我望去,只見末席之中作者幾名衣著不太講究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魏傕手下的將官。其中一個形貌特別粗獷的,我曾在武陟見過,姓孟名忠;還有一個身形高大,面色如棗,那就是斬殺了譚堯的岑瀚。他們是魏郯手下的大將,出身糙莽,此番數立大功,晉為鄉侯。魏傕看看那邊,笑了笑;天子的神色也毫無波瀾,似乎什麼也沒聽見。不過我看到好些大臣和貴人的臉上明顯有不滿之色,看向末席的目光滿是鄙夷。幾名貴婦低頭說話,竊竊笑語。&ldo;二公子此戰有奇功,朕聽聞他還在冀州?&rdo;天子問魏傕。&ldo;冀州仍有譚氏餘孽,小兒領軍一萬留守清剿。&rdo;魏傕道。天子頷首,看向我和魏郯這邊:&ldo;新安侯坐鎮雍都,亦是大功。&rdo;魏郯道:&ldo;護衛陛下,臣義不容辭。&rdo;天子微笑:&ldo;朕聽聞,淮陽生亂,新安侯為救傅夫人親自平亂,傳為佳話。&rdo;我沒想到天子會提起這個,心裡一驚,有些耳熱。餘光掃過,我看到徐後也看著這邊,眼神不知深淺。&ldo;陛下謬讚。&rdo;魏郯從容不迫,&ldo;荊州梁充次子梁衡犯淮陽,情勢危急,臣在洛陽得信,連夜去救。內人那時正在淮南祭祖,相遇亦是巧合。&rdo;&ldo;哦?&rdo;天子仍含笑,看向我。&ldo;梁充擁兵荊州,膽敢乘虛進犯。&rdo;我還未及答話,魏傕在上首開口道,&ldo;梁衡小兒,引軍兵臨淮陽,還未開戰,被臣幼子在城上一箭射死。&rdo;說罷,他笑起來,聲音洪亮,&ldo;逆賊下場,當是如此。&rdo;聞得此言,天子臉色微變。梁充是皇室宗親,在諸侯之中,&ldo;保皇討逆&rdo;的聲音是喊得最響的,天子想重掌天下,最可依靠的也是此人。魏傕此言,不異於挑釁。&ldo;丞相此言甚是。&rdo;這時,天子旁邊的徐後淡笑著開口,聲音柔和,&ldo;陛下一向視傅夫人如妹,得新安侯愛護,陛下亦心中安慰。&rdo;說著,她將天子的酒盞滿上,望著他。天子的臉色微動,再看過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和。&ldo;皇后所言甚是。&rdo;他緩緩道,看向魏郯,&ldo;此盞,當敬新安侯。&rdo;魏郯亦舉盞:&ldo;謝陛下。&rdo;說罷,仰頭飲下。我看著他們,片刻,看向徐後,卻發現她注視著魏郯。過了會,那眼波流轉,忽而與我相對。那目光沉靜,似笑非笑,如同審視。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看了《戰馬》,那馬兒真感人啊~ ☆、問詢有樂舞助興,倡優說笑,宮宴一直持續到深夜。因軍功得賞赴宴的將官們大多出身不高,舉止不羈,有了幾分醉意之後,更是大聲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