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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邊說:“老婆,我再補充說明一次,那也是你爸媽。”

顧小影一愣,點點頭道:“哦,不好意思,說習慣了,不太容易改。”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睛裡有點歉意,然而總還有一些情緒,依稀帶著些茫然。

那晚睡覺前,顧小影躺在床上,頂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想:在此之前,她原本不知道,稱呼別人的父母為“爸媽”,居然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她生命中的前二十六年,這個稱呼代表著一種血緣上的親近,是一種天性的信任,亦是一種本能的依賴。然而伴隨一場婚姻而來的,除了一個丈夫,還有一對毫無血緣、甚至一丁點共同語言都沒有的“爸媽”。

他們也是她的至親,甚至也是她深深感激的人——她很清楚如果沒有他們的辛勤養育,斷不會有今天的管桐。

可是,要跨越那道感情的鴻溝,也真的是很難——或許只有結婚以後才知道,要像稱呼自己的父母那樣,隨意自在地喚別人的父母一聲“爸媽”,不是不可能,但需要充足的時間。

至少現在,初結婚的這一年,她做不到。

比如,給自己的父母打電話時,她會歡天喜地地喊父親顧紹泉為“顧主任”、“老顧同志”、“爹地”,喊母親羅心萍為“羅女士”、“美女”、“媽咪”。那樣的歡天喜地與沒大沒小,既是小女兒的撒嬌,也是像她這樣從小在蜜罐里長大的女孩子發自內心的幸福。她喜歡陪羅女士買衣服,也喜歡陪老顧同志去海邊釣魚。雖然羅女士逛遍三條街也相不中一條裙子,而老顧同志靜候三小時也釣不上來一條魚,可是就是喜歡膩在他們身邊,說點前言不搭後語的八卦,扯點風馬牛不相及的閒篇。海風吹過來時,帶來老顧同志身上淡淡的煙味,還有羅女士身上淺淺TRESOR的味道,碧海藍天的背景下,歲月靜好。

然而,每當接電話時,聽見管利明或者謝家蓉的聲音,她會下意識地在第一時間內恭恭敬敬卻又疏遠客氣地喚一聲“爸爸”、“媽媽”。她也會說“爸爸你要注意身體”、“媽媽你不要太辛苦”……可是,總有一些什麼地方,透著些無法否認的生硬。

或許,仔細聽便能發現,即便同樣是“爸爸”、“媽媽”,卻也並非同樣的語氣、同樣的概念,更不可能是同樣的感情。

顧小影想,自己的確需要一段適應的時間,來尋找一點勇氣、承受一場磨合、增加幾分理解、培養一些愛。她知道,要擁有這些,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因為,心靈不是石頭,不能打磨,只能滋潤。

(8)

就這樣,按照老顧同志的建議,仲秋前夕,R城人民與F城人民,終於懷著對子女的無限熱愛,齊聚省會G城。

顧小影想和爸媽一起住的要求顯然沒有獲得批准——最終,當然還是管利明和謝家蓉住在管桐和顧小影的房子裡,而顧紹泉和羅心萍住在顧小影家附近的旅館裡。接風宴是在家附近的一間酒店裡吃的,飯後管桐陪管利明和謝家蓉回家,顧小影則膩在父母住的旅館裡不肯走。

顧紹泉靠在床頭一邊看電視一邊教育女兒:“你都已經是別人家的媳婦,總歸要和公婆住一起的。”

顧小影委屈地撅嘴:“那我平時也不太容易見到你們啊,我賴著我自己的爸媽有什麼不好?”

羅心萍嘆口氣,伸手攬過女兒:“影影你總要適應這種生活。嫁人了,就不是小孩子了,凡事不能意氣用事,不要讓管桐為難。”

看顧小影還是低著頭不高興,羅心萍急忙給丈夫一個眼色。顧紹泉看到了,故作興高采烈地接話道:“影影,咱們明天一起去釣魚吧!管桐說他帶路,南部山區有魚塘,釣上來可以現場加工!”

羅心萍也高興地捧場:“是啊是啊,咱們去釣魚!影影你快回家睡覺,明天要早起的。”

顧小影悶悶不樂地站起身往外走,羅心萍一邊開門一邊囑咐:“生活環境不同,肯定會有習慣上的差異,如果沒有什麼大礙,就當看不見好了。對公婆要尊敬,對管桐要寬容,知道嗎?”

顧小影站在門口,歪頭看看羅心萍:“媽,到底誰是從你肚子裡鑽出來的?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羅心萍順手拍女兒腦袋一下,嘆息:“傻孩子,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總要換位思考,才能明白別人的難處。”

“知道了知道了,”顧小影嘟囔著關門,“媽你早早睡吧,我就不聽你的政治課了。”

“這孩子——”羅心萍看著顧小影拖拖拉拉消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