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微白,很有文人的氣息。他用厚重的毛毯蓋住了雙膝,眼見眾人前來,也不起身,望著單飛道:“單兄弟,老朽不利於行,未能遠迎,還望見諒。”
他一眼就認出單飛,單飛並不意外,暗想看班營的舉止,顯然和此間主人熟絡非常。班營未至樓蘭時,說不定讓班氏子弟快馬到了樓蘭、將商隊的情況說與此人,而班營將他單飛的事情話於這人,又說明這人對班營而言很是重要,畢竟班營不是四處張揚的人。
班老爹果然道:“單兄弟,一直未和你說及,這老頭子是我的兄弟,叫做範鄉,是故鄉的鄉,不是米飯香甜的那個飯香。”
那清癯的老者啞然失笑道:“老班,你不用這麼提醒我備飯的。”他拉動下身旁的一根懸空繩索,有悅耳的鈴鐺聲遠遠的傳開。有一頗為明麗的韶華少女入內,輕聲道:“範爺,酒菜已然準備妥當,眼下就要上來嗎?”
那清癯的老者笑道:“相思,你再不把酒菜上來,只怕班老爺子就準備翻我老賬了。”
那叫相思的少女掩嘴輕笑,卻不由看了單飛一眼這才退下。
班老爹亦是哈哈笑了起來,“老範,你就算把酒菜端上來,我也是要翻翻老賬的。”轉望單飛,班營介紹道:“這老頭兒和我是多年的朋友,當年並肩在西域混過,他的祖輩在西域很有名號。”
範鄉擺手道:“老班,你翻點別的爛賬好吧,若論我的祖輩,如何比得上定遠侯?你這麼說,是不是又要吹捧自己?”
這兩個老人的年齡加起來早就過百,還和孩子般調侃,單飛望見倒是心中暖暖。
班老爹反倒正色道:“老範,你倒是錯了,我的確是以家祖為榮,可你范家先祖所為對我而言亦是驚天動地。很多事情,本不應以世俗的成就論高下,有些人位列三公,不過是蠹蟲罷了,可有些人哪怕官職再卑,但做過的事情亦能永垂不朽!你若是不信,就問問單兄弟。”
望向單飛,班老爹很是期待道:“單兄弟見多識廣,不知可曾聽過一個叫範羌的人?”
單飛略有錯愕,琢磨著範羌的名姓不語。他雖會客套,但一看班營的若有所期,就知道班營很希望他能知曉此人,可是他一時關聯不上這個名字……
範鄉微有失落,擺手笑道:“老班,不要說了……我給你準備了好酒。”
班老爹卻是執著道:“不行。單兄弟不知道,我就要說給他聽聽。單兄弟,你不知道,我每次碰到知己都會將這件事說說,不為旁的,只盼有更多人能夠知曉。”不顧範鄉的阻攔,班老爹堅持道:“範羌並非漢室高官,不過是耿恭校尉手下的一名軍吏……可這人做的事情……”
他不等說完,單飛目光微閃,記得一件史記載的往事,接著道:“可他做的事情著實不負兄弟二字。”
班老爹微怔。
範鄉更是神色激動,卻還不通道:“單兄弟知道先祖?”他見單飛方才聽到“範羌”二字完全陌生的樣子,本是心中失落,聽單飛這般說,他心有期望,又怕單飛只是客套而已。
單飛沉聲道:“恭為司馬,破降車師;初置校尉,以恭為之;匈奴爭國,攻城甚急;據水絕資,笮糞為汁;耿恭拜天,萬死不辭……”
他驀地說出這麼幾句,柱子等人茫然摸不到頭腦時,範鄉卻幾乎站了起來,熱淚盈眶道:“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單飛緩緩道:“清泉忽滋,揚水示敵;招降不降,殺使陳屍;匈奴圍城,食盡煮皮;範羌急難,不朽義氣。”單飛一直說到這裡,頓了片刻才道:“恭之節義,古今未有,但範羌排除萬難的千里救急,兄弟之間的仁義亦是驚天動地,在下怎敢忘記?”
他話語落,範鄉眼中有淚,向班老爹看了眼,班老爹知道兄弟的意思,忙道:“我以前絕未對單兄弟說過,你也知道我是老粗一個,如何會編出這般文采斐然的說辭?”
範鄉激動不已,單飛亦是心情激盪。他不會歌功頌德,但對真正的義士卻從來都是心懷恭敬。
他說的是一件幾乎被後人遺忘的往事,但他還能銘記。很多事情終究會化為雲煙,但一些事蹟,終究被後人記起。
在他那個年代有個拯救大兵瑞恩的電影,一時間橫掃票房,被許多人津津樂道,但很多人卻不知道遠在兩千年前的漢朝,就有如出一轍的事實曾經出現,而且遠比電影要壯懷激烈。
史的主角是耿恭和範羌。
耿恭和班超,本是併為東漢抗擊匈奴的關鍵人物。耿恭或許不如班超聞名,事蹟卻是慘烈很多。他最有名的戰績是在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