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很簡單的事,經大眾的關心、交流、攀比、辯論過程後,終於演變成悲劇,而這種催化後的悲劇,與當事人本身經歷並無多大關係。
蘇玟想,段綾的離開,本來只是一時之痛,想來這世上男女分手每天上演千萬次,只是偏偏有人要把父親的死、她的失言茫然與這牢牢固定在一起,如一粒種子,耐心屏息等待它抽枝發芽,開出絕望瘋狂的花朵。大家才會長舒一口氣,相互交換眼神點頭說:“我早知道她會這樣。”
他們分明一早將呼天搶地撕心裂肺的八點檔電視劇情固定在她身上,逼她瘋,逼她想不開,最好蘇玟因此手刃那負心人,大家玉石俱焚,成為明天報紙頭條,方能滿足大眾平凡生活中的傳奇xìng。
在這樣的外力作用下,蘇太太便是一個成功的犧牲品,整rì自怨自憐,同時期望向痛苦的施加者——大眾,討取同情與幫助。
也許環境不可改變,但軟弱卻是自己的事,只有你想墜落,才會一路墜落到底。
“休想要我聽話示弱。”黑暗中,蘇玟發了狠,突然抬起頭,對著眼前空氣咬牙切齒道,“我才不會讓你們得意呢!”
她立定決心,反而和顏悅sè起來,第二天沒事人一樣起身梳洗,早餐桌上向母親細細道:“媽,那個小方不適合我,既然要找依靠,就得挑底子殷實的,小方不過是個小公司的營銷經理,一個月至多五六千塊工資,不上不下,一遇到事情就要捉襟見肘,你放心,養兒防老,我自然會給你爭取到最佳養老保險。”
她母親聽得傻了,幾乎以為她是在犯病,可每一句話條理分明,哪裡有半點錯處。
蘇玟看了她目瞪口呆的模樣,更加笑得體貼,柔聲說:“以前是我不懂事,混混沌沌不知道你的難處,好在我仍算年輕,青chūn尾梢的尖尖上,要是運氣好,還真能找到個大戶頭。”
她越說得真誠,蘇太太越以為她在諷刺自己,不等她說完,已拍著胸口一迭聲地叫起來,“玟玟,你這是什麼話,昨天晚上是媽不對,可你也別用這種話來擠兌我,罷了,以後你的事我一概不管,隨便你去到哪一步。”
“唉,媽,你不相信也不要緊,反正,大家走著瞧吧。”蘇玟起身,向母親一笑,臨走時找出口紅,對著鏡子把嘴唇細細塗勻。一回頭,看見蘇太太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打量她,又笑笑,問:“媽,我以前總覺得這支口紅顏sè太紅,想不到塗在嘴上效果還挺不錯,你說呢?”
蘇太太期期艾艾地含糊了幾聲,看蘇玟穿了身玫紅sè小洋裝,腳下同sè細跟皮鞋,衣服是兩年前丈夫從國外帶來給自己的,不小心挑錯了號碼,只能轉送給女兒,可蘇玟著裝向來有怪癖,不肯穿太鮮豔的顏sè,這套洋裝今天是第一次上身,居然十分秀美妥帖,她只是有些摸不到頭腦,總覺得女兒有些怪怪的,也不光是因為衣服或化妝,到底是與平時不一樣了,還沒理出個頭緒,蘇玟已取了公文包,揚頭而去。
蕭鎮已經等到絕望,昨天蘇玟明明是看到了他,卻故作不知,這樣的打擊簡直像是當面扇了他記耳光,她根本是把他當作了陌路客。
賭著最後的一口氣,他又把車停在公司大門外,索xìng橫在通道上,心裡暗暗打定主意,如果這次她再視而不見,便徹底承認失敗,再也不來了。
下班後,蘇玟並不急著出門,先去洗手洗臉,抹了點護手霜,此時辦公室已經走空,徐大姐在門外叫了一嗓子:“小蘇,別忘記關燈鎖門。”
蘇玟應了,又故意等了十分鐘有餘,才關門出來。
果然,一入眼便是那輛灰sè轎車。
世上的男人有許多種,有的人肯開了車子到女朋友門外等待,有的人卻連女朋友回家打出租都不敢送,惟恐她下車後會輪到他付車錢,若仔細想通了,除了人品因素外,另一個關鍵便是經濟能力。
所以,小方並不算是個壞人,只是蘇玟有些急躁,第一次見面,他便敢來拉她的手,難不保第二次第三次會做出更出格的事來,她必須在他把手堂而皇之搭到她胸口以前,做些什麼,為自己尋到一條更好的出路。
她回過神,卻看到蕭鎮已經在和某人爭論,那人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手裡推了輛二十六寸女士腳踏車,正氣呼呼地指責他道:“你怎麼能把車停在這裡,我的車子都過不去。”
其實車道上還有很寬的一道豁口,足夠兩輛腳踏車同時駛過去,他分明是看蕭鎮不順眼,找茬吵架。
蕭鎮也看出來了,但畢竟錯在自己,又不想與這種人當街對罵,只得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