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雖許你不需太拘著規矩,也沒得把嬤嬤氣著了。”
又寬慰老太太:
“您的意思朕都知道了,這位分的事情您不必憂心,朕自會處置妥當,再不會給子孫留下隱患的。”
心裡十分欣慰,顧家雖不在包衣旗下,賈家的身份卻也委實尷尬,如今顧嬤嬤的子孫都在包衣旗,卻還能和朕說出那般話,顯見是再忠心不過的。
康熙這麼想著,雖後頭再沒多說什麼,賜予老太太的也不過如往年一般——
甚至比往年還薄了些,因她能起身入宮領宴,便少了特意賜下的席面等
——然開年正月底,就下了諭旨,歷數賈代善與其父賈源之軍功,將賈家自包衣旗抬入漢軍正黃旗旗下。
這事兒說小不小,可說大嘛,也不是太大,賈代善的人緣雖一般,但真正勳貴高官,幾個不知道顧嬤嬤?
如今皇帝有心抬舉這位老太太,賈代善又確實很有些軍功,也就沒多少人硬要和皇帝作對,就是偶爾有那麼幾個人,提及榮國府的尷尬由來(乃是鰲拜正當權的時候賞下的爵位,賈源也確實曾在鰲拜麾下),但皇帝就是一口咬定了賈源並不曾附逆,又當年鰲拜麾下將領何其多,得他舉薦封爵的也不只一個賈家,人看著皇帝實在鐵了心,自然也不敢去想既然賈源不曾附逆,那為何鰲拜倒臺之時,也恰好是他傷病驟發、並且在不久後便不治身亡之類的疑竇。
康熙三十年真是賈家的好年成,從此成了正經旗人(雖不過漢軍旗,家裡女孩兒也是可以參加大選了)不說,賈代善更得皇帝青眼,領巡捕營。
縱然恰逢當年,巡捕三營就被歸入步軍統領管轄,然仍是京城守衛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足見皇帝信重。
如此這般,賈史氏本該是夫貴妻榮、倍覺尊榮才是。
可惜,她卻沒有多少心思享受自己終於格外光明正大起來的國公夫人尊榮。
因為皇帝還給了賈家又一個恩典,以並不曾特意對外朝下旨的方式。
“奉皇太后口諭,念及榮國公老夫人顧氏服侍當今有功,長孫女賈氏得顧氏撫育,亦是柔嘉淑慎之質,今特選於乾清宮服侍,賜封號‘令’,賜妃位儀仗稍減。”
這恩典,怎麼說呢,要說敷衍也真敷衍,別說皇帝聖旨,就是皇太后都不過口諭而已,又半句話沒提正式位分,但稍微曉點兒事的,誰不知道里頭的好處?
其一,皇太后多年未曾習得國語,更別提漢話了,可這傳出來的口諭卻偏偏就是漢話,到底是傳話的人格外好意做了翻譯,又或者這口諭出於何人意思,還不好說。
其二,位分雖沒明說,妃位儀仗是幾個意思?哪怕不是全副儀仗,可都說那稍減的不過是直柄瑞草傘改作曲柄瑞草傘而已,再加上那個封號,尋常有封號的正經嬪主都不敢受她的禮,就是妃主們,謹慎些的都不會受她全禮!
如此尊榮,如此尊榮!
卻竟偏偏便宜了那賤人生的賤種!
於姨娘雖然沒了許多年,留下來的大姑娘也很是在賈史氏手下吃了些苦頭,但賈史氏一想到當年初嫁入榮國府,這以正經漢軍旗下女嫁給包衣人家已經是一委屈,不過是因著當年兩家都在一人麾下交情罷了,再加上賈家好歹是公爵,賈史氏才勉強沒覺得十分委屈——
誰曾想她都委屈下嫁,這賈代善身邊竟敢早有了真愛!還敢搶在她前頭有孕!
賈史氏一股腦兒就將所有的委屈不如意都恨在於姨娘身上,雖於姨娘最終逃不出她的手段,賈代善也慢慢被她捏在掌心,賈史氏始終意難平,對於姨娘留下來的大姑娘,更是厭惡至極,平生所願,除了賈代善能看清長子的不成器、上書求旨讓次子襲爵,與老太婆早日歸西之外,就是要讓於氏留下的賤種浸泡在黃連水裡頭,日復一日受苦受煎熬。
要不然,她也不會巴巴兒尋了那樣的“好”親事,又在給老太太攪和了之後,使出那樣險些兒壞了自家兒女前程的招數做回報了。
如今老太太不只沒歸西,還一日強似一日不說,連那賤種都能高居妃位?
賈史氏恨得牙根疼,恨到甚至不求那賤種活著受苦,只要能早早兒死去便好了,恨到連回孃家,炫耀一下如今正兒八經的國公身份、敲打敲打之前膽敢屢次提起賈家包衣尷尬的嫂子侄媳的心思都沒了……
只一心求神拜佛詛咒賭誓,奈何皇天不負有心人這話雖有些道理,卻也不是事事皆靈,賈史氏虔虔誠誠求了兩月,只聽說了令妃得以隨侍皇帝出京的盛寵,一時氣得只差沒吐血,抱著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