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幾日愈發嚴重了些。往常抽過後還能自個兒醒來,
醒後亦如常人,這幾日開始,卻是醒後也神志不清了……滿嘴的糊塗話,盡說些多少年前的老黃曆。”
那就是病情進展嚴重了,這般心腦情志方面的疾病,肯定有什麼誘因加重了——“不知她前幾日可是受了甚刺激?”
段老夫人眼裡的淚就一個勁嘩啦啦往下落:“她……她這不爭氣的臭囡!我怎就生了她個臭囡!好好的姻緣自個兒不珍惜……”
見“前女婿”元芳就在院子那頭,老人愈發嘆了口氣,歇了歇才說:“半年前才又小產過一次,前幾日見了那孩子的小衣裳,就哭抽過去了。”
才……又……那就是不止一次了!
說著不由將目光落在秦昊身上,她閨女為何小產,十年裡頭就遭了三回,還不是這畜生害的?她好好的閨女,好好的姻緣,偏要被他這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蕩子給毀了!好好的大理郡……說公主亦不為過,就被他給毀了!
這十年來,她雖未親眼目睹,但也能猜到,那不見天日,不敢光明正大來到人前,受人祝福的日子,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閨女與地下老鼠又有何異?
若他能好生護住閨女也就罷了,可憐她那傻閨女,自己落了個見不得光的身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娶了正頭娘子三房小妾……她為了他拋夫棄子,到底是圖個啥?她自以為的“幸福”,早就過了保質期。
秦昊感受到老人的恨意,十月的天里居然生生的出了一額汗,瑟縮著上前來,“噗通”一聲跪地,弱著嗓音道:“叔母,是我……我未照顧好麗娘,任憑叔母打罵便是。”
“我打死了你又能如何?我麗孃的人生能重來麼?她的孩子能保住麼?當初我就覺著你不是個靠譜的,可憐麗娘是個瞎的!”老人悲從中來。
江春又瞧了元芳一眼,見他面色淡淡,無悲無喜,彷彿只是一件與他無關的小事。
突然,異變就在一瞬間發生。
二人出來時關緊的房門,被人從裡頭揭開,一女子披頭散髮,只著了白色棉襪狂奔出來,猛的推了老人一把,上去將跪地上的秦昊抱住,顫抖著道:“昊哥哥,昊哥哥不怕,我不讓她打你!哪個敢打你!我們今晚就走,走得遠遠的,一輩子再也不回大理了!”
江春看得皺起了眉頭,段麗娘對秦昊當真“情根深種”了,“深”得都六親不認了。
早在聽見“咚”一聲時,元芳就轉了身,出於本能要將老人扶住。只任他三頭六臂凌波微步,隔了一整個院子,饒是他飛奔過來,也未扶住老人的一片衣角。
於是,地上的段老夫人,就將頭磕在了石頭砌的臺階上,待眾人回過神來,土黃色的石階上已經淌了一灣鮮紅。
元芳扶起了老人,江春從袖中抽出帕子,用勁壓在她後腦創傷處,又喚那伸頭探腦的丫鬟來,幫著將老人攙扶進屋。而兀自抱作一團的兩人,還只顧悶頭痛哭,彷彿全宇宙都欠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老人家從半眯的眼縫裡,就淌出兩行濁淚來。
竇元芳忍不住也從鼻子裡“嗤”了一聲,其間鄙視不言而喻。
江春先將帕子拿開,見血未再流了,兌了盆淡鹽水,仔細給她傷口清洗過,又找來瓶止血療傷藥給她上了一層。老人家眼睛全程半睜半閉,也不知是驚嚇還是心傷……只餘淚水簌簌滾落。
想到在門口說的,這人是她的“心頭肉”,而她的心頭肉待她亦不過如此……不及一個將之棄如草芥的男人。
江春雖不喜老人當年在圓姐兒彌月酒上的大鬧,但,她當時大鬧也不過是不知閨女還活著罷?她的愛女之心讓她出盡洋相,淪為了全京城的笑話。
終於,秦昊演夠了苦命鴛鴦的戲碼,終於跟進來瞧了一眼,又請江春替段麗娘瞧病,江春面上只淡淡的,心內對他二人不恥,想著今日這事拒了才好。
“罷了,她的病是心病,吃藥醫病不醫心……還是自個兒好生養著罷。”段老夫人又定定望了一眼門口的閨女,見她仍無絲毫悔改之意,就嘆了口氣:她已不是自己閨女了,既豬油蒙了心,那就讓她繼續糊塗下去吧!
但段麗娘這人,說她糊塗吧,這時候又突然“清醒”起來。
只見她雙眼發直,緊緊盯著竇元芳,戒備道:“你來做甚?”雙眼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江春第一反應忙將眼神落到丈夫身上,自己也未察覺的,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然而,她並未看到任何明顯的感情色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