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曉得,前幾日有人與她說了門頂好的親事,我們大人亦覺著不錯哩……她卻是一口就給回了……說句不怕老姐姐笑話的,我家這老頭子當日就發作了一場,道在婚嫁之事上,哪有小女兒自作主張的……她卻是個不怕的,只梗了脖子,一口咬定就得自己做主……唉!你們是未見著當日那光景,爺孫倆誰也不肯讓步,堵了半日哩。”
老夫人被這細節給吸引了,忙問道:“還有這事?看不出來哩,那後來如何了?”
王氏望了眼“被氣了一場”的江老伯,假意嘆口氣,無奈道:“還能如何?這天下哪有拗得過兒女的父母?見她那小哭包樣子,也只得應了她……她倒好,一聽這話立馬喜笑顏開,纏著她老伯起個誓,道甚說出來的話就要作數。”
胡老夫人漸漸聽出味道來了,只含笑問道:“還當真起了誓不成?”
“可不是?她老伯受不住她軟磨硬泡,被她走哪兒跟哪兒,不也只得起了誓,道她今後婚嫁之事由她做主……真是頭疼哩!”
胡老夫人的笑意漸漸淡下,半真半假的來了句“你們也真是慣著她,她個小兒懂甚?”
“可不就是,當日我還怪老頭子哩,這般大的小丫頭懂個甚婚姻嫁娶,哪曉得老頭子卻道,她是咱們孫兒男女裡頭一個,跟著過了多年衣食不保的苦日子,就當可憐疼惜她罷,隨她去了……好在她是個有本事的,眼睛總會好使的。”
王氏未待胡老夫人接嘴,又嘆了句:“可憐我家老頭子,只盼著這丫頭今後可莫左了性子,不然你說咱們這親生爺奶爹孃,可敢拿她主意?菩薩可在上頭望著哩,自己起的誓,咬碎牙也只得守下去咯……”
老夫人此時的笑意已經有些勉強了,她肯認下江春,有很大個原因就是想要透過她靠上竇家那參天大樹……若婚姻嫁娶由她自個兒做了主,現離她及笄可還有兩三年功夫哩,難保不夜長夢多。
她已過了花甲之年,心內雖沒了兒女情長、恩恩愛|愛,但腦中忽而閃過竇元芳的面容來,那般英俊樣子……該是不會出變故吧?
王氏硬著頭皮將話給說完了:“就這般性子,我們生身父母與爺奶也就罷了,只怕老姐姐卻是耐不住的,但妹子我也只能實話實說,她呀,被我們慣成了牛脾氣……屆時怕貴府亦受不住她哩。”
見老夫人沉思,王氏望了眼江春,忍著心內不安,以退為進道:“只是咱們也不勉強,不能將這禍害送進你們家去……就算這事不成,若老姐姐不棄,咱們兩家以後還可作親友般走動哩。”
說完就有些惴惴,生怕老夫人真的就順水推舟熄了心思,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啊!
身旁的江芝也有些著急,自己從東昌和離了來,可不是來種地養豬的啊,況且,那位胡太醫……委實英俊不凡。
她又紅了臉。
江春倒是不知嬢嬢的心思,只神色淡淡的望著腳下地磚,這件事若成了,可令她少奮鬥幾年,江家從此可光明正大露富了;若不成,頂多就少了株大樹而已,她相信,憑自己努力,也總能掙出一份天地來的。
老夫人一看這情形,曉得這全是江春的主意,她心內自是不爽的:給她這大的面子了,還要討價還價……說難聽點就是不自量力!
但,胡家式微,幾輩子引以為豪的醫術日漸衰落,老祖宗憑著三根手指頭打下的“江山”已逐漸被山西劉氏、浙江王氏、龍江陳氏等醫家瓜分了,她又心有不甘!
若是自己兒子聽話,能多為她生幾個孫兒男女的也就罷了,慢慢教養就是,總有能承衣缽的……但老二這副閒雲野鶴樣子,哪是她支使得動的?
“好!這脾性倒是與我像全了!這乾女兒,我可認定了!”胡叔微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胡叔微的豪爽令江家眾人鬆了口氣——這事沒黃就好!
胡老夫人卻有些氣苦,自己這兒子,真是個好漢哪!就這般應下來,若她是個白眼狼,藉著胡家勢力捧上去了,今後又獨成一派,自立門戶可怎生是好?胡家豈不成了她的墊腳石?
但兒子不應也應下了,她只得忍了那口氣,換上副笑臉來打趣:“瞧瞧瞧瞧,我這兒子卻是等不及要作乾爹哩!也不管人家小娘子可願意呢……”
聽話聽音,江春自是聽出老夫人的不樂意了,但見胡叔微已應下,又放心大半,她忙低頭彎腰對著胡叔微深深行了一禮:“承蒙乾爹不棄,江春定跟著您習醫習術,視傳承胡門醫術、發揚胡門醫風為己任,還望乾爹莫嫌兒愚笨。”
果然,胡叔微露出大白牙,綻開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