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小廝與江春一眼,又轉去了別處。
……
於是,江春才綻開的笑意,就僵在了唇邊,令她收也不是,笑也再笑不下去。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被人當著面這般否定了,她也尷尬,上輩子好在病人雖不信她也只是背後吐槽,這般當面就罵開的,還是首次……關鍵是還“連累”了一心推薦她的小哥。
好在那小哥也是個看得開的,混不在意老婦人葷罵,待她扭著腰走了,他立馬去了江春面前安慰道:“春娘子莫放心上,老虔婆那寡嘴兒,說起話來最是沒個高低,你就當她放……”他及時剎住嘴,將那話給憋住了。
江春倒是感謝他的寬慰,笑笑不當回事兒,畢竟上輩子也經歷過的,年輕醫生坐冷板凳好似就是天經地義的,只得勉強安慰自己:無事無事,慢慢來就是了,總有起得來的一日。
她這般自我安慰著,僵直著腳,好容易才熬到戌時末,城內大鐘一響,所內眾小廝藥工收拾了鋪面,準備關門,她也就拿上自己的書走人了。
臨了,楊掌事又來寬慰了她幾句,甚“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老生常談,她上輩子也沒少聽,亦只淡定的應下。
辭別眾人,出了門,一股冷風似長了腳一般,朝著她頭面撲來,順著脖子又往裡鑽,她閉口不及,居然還有一口灌進了肚子裡去……這才覺出肚內空空來。
一散了學就往熟藥所來,說著話居然就將“正事”忘了,但現已九點多近十點鐘的樣子,街上早沒幾個人了,要吃東西只得去夜市。
夜市……她獨自個兒,是堅決不會去的。遂只得低著頭,裹緊了大衣裳往朱雀大街而去。因著亂局初定,街上人雖不多,但三教九流的也不敢為非作歹,這時候任哪個也不敢往風口上撞……她倒是安安穩穩回到了學寢。
直到洗漱過躺床上,她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前幾日委實是想多了,還計劃著啥“一日瞧十個病人”哩,照今日這架勢,甭論她去哪裡坐堂,哪裡都得貼錢養著她哩!
夜裡免不了的做了許多夢,一會兒是隻熱氣騰騰的燒肥鵝,歪著腦袋眼睛半睜半閉,頗有兩分媚眼如絲的味道,似在挑釁她說“來呀,吃我呀”,激得她磨刀霍霍一把抓住它脖子……一把抓空了,反倒將手臂露外頭,大半夜的將自己給冷醒了。
醒來想起夢裡那燒肥鵝,肚內唱起了空城計,只覺著懊惱異常,早知道一個病人也瞧不著,又何必那般老早八早的守著去,還不如悠閒自在的吃個晚食再去哩!
摔!
想起一個病人也沒瞧上,想到自己的掙錢大計不知何時才能步上正規,難免又有兩分沮喪。
這種沮喪直持續到了再次入睡,睡著後夢見自己在那診室方坐下,就來了幾十號病人,在門口排起長長的隊,等著找江小大夫瞧病,有幾個沒掛到她號的,就站門口好說歹說求著要加號,不給加號今日就不走了……
當然,醒來難免又失落,這種情景估計只有“專家門診”才會出現呢,自己又想多了!
摔!
她又懊惱著入了睡,第二日醒來就顯得精神不濟,用過早食,勉強著聽了一日的課,散學後與胡沁雪一道家去。
先去了胡叔微家,下人道“老爺去三爺府上了”,姊妹二人又約著去了尚書府。
果然幾人正在胡老夫人處說著話呢,二人先與眾長輩見過禮,江春特意將昨日臘八之事說了,道她“先前就應下竇老夫人去她家請平安脈,倒是不好臨時變卦,故只得跟著去了竇府,辜負了祖母美意”。
這種場面話也就只有胡叔微父女兩個會當真了,果然就順著她話問起竇府情形來。
江春|心內斟酌了一番,撿著無關痛癢的說了幾句,無非是“先前的安國公回了張家去”“竇老夫人身子弱了些,精神頭尚好,只是心內憂著官家龍體”這些眾人皆知之事。
父女兩個聽了倒是唏噓不已,皆道未曾料到風光無限的竇家也會經那磨難,此番安定下來倒是尚好,老人家正可安享晚年,只是可惜了那張憲,當年他親孃費了好大功夫才帶他脫了虎口,現今他又“自投羅網”,倒是襯得當年他娘似笑話一場。
說起這糊塗蛋,眾人又是唏噓一番,滿東京城的人都跟著瞧了這笑話,只是可憐了那老人……自己養的兒子,再糊塗的果子也只得自己吞下了。
只有胡老夫人與胡叔溫母子倆對視一眼,再望了一本正經的江春,會心一笑,竇家經此定是要一飛沖天的,也不枉當日自己冒著殺頭大罪幫了他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