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的抬手攔住燈光,眯縫著眼睛望向門口。
長而雜亂的頭髮髒結成了一團,比江老伯還長的眉毛鬍子……也擋不住那熟悉的五官,高挺的鼻子,與孃親高氏如出一轍的嘴巴。
這不是舅舅是哪個?
“舅舅,我是春兒,春兒來晚了。”江春邊說邊嗚咽,三兩步進去抱住高洪,也不管他微微的掙扎與不適,她現在只想抱住他,抱住這個不幸的男人。
或許真是血濃於水,江春緊緊抱住他,也不管他身上酸臭燻人,只將頭埋在他肩上“嗚嗚”的哭,終於將高洪哭得微微轉過神來,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當然,江春也不敢確定他是真有意識的拍拍她表示安慰,還是不小心碰到她,畢竟……舅舅能不能恢復神智,江春都不敢肯定。
門外幾個小子見此,這才曉得二人關係,俱都唏噓不已。
江春想到舅舅剛在清水河裡泡了半宿,趕緊放開他,喚小子打來熱水,擔心他怕生,只留下張勝一個伺候著他洗頭洗澡。這小子倒是有雙巧手,拿把小剪子咔嚓咔嚓幾下就將他長出來的眉毛鬍子修剪整齊。
頭髮因著還有顧忌,他不敢私自動手。待洗漱乾淨,換上身乾淨衣裳,眼神雖還呆滯,但還是恢復了往日的兩分樣貌來。
江春早使小廝去酒樓買了幾樣熱湯滷菜來,幾人簇擁著依然怕生的舅舅,圍坐一處,飽飽的吃了一頓宵夜……如果可以忽略高洪狼吞虎嚥的模樣的話。
江春雖心疼,卻也不敢給他多吃,瞧著吃了七八分飽,就攔住他,溫聲道:“明日早上讓小子再去買一桌新的”,舅舅方住了手。
直到江春要走了,高洪仍緊緊跟著她,雖說不出話來,但眼神終於不再不敢看燈不敢看人了。江春也想馬上就將他領到外公外婆面前,只是,他們恁大的年紀,哪裡受得住這等打擊?只想著先讓他住在棗子巷裡,由張勝幾個孩子陪著,待能說得出話來,再領他回去。
待回了家,外婆才嗔怪她怎這晚才家來,她不待老人家說完話就突然一把抱住老人,將頭埋在她頸間,甕聲甕氣說了句“我好歡喜”,歡喜終於找到了舅舅,終於救出了舅舅。
這種歡喜令她實在忍不住,與老人家說了句“我與舅舅聯絡上了”。老人驚得張大了嘴:“可當真?我的乖狗莫不是哄我罷?”
江春狠狠點了點頭,說是自己今日收到舅舅找人帶來的口信兒,曉得自己下月初八成婚,他答應定會在自己成親前回來送嫁。
把蘇外婆給喜得,眼淚汪汪,滿嘴“諸天神佛保佑”“觀世音顯靈”的念,又問“你舅舅身子可好?”“人在何處?”“怎這多年了不給家裡去封信?”
她從不會懷疑外孫女會哄騙她。
江春下定決心,此時的謊言,她一定會用接下來的一個月來圓上。
自此,她散了晨學也不在飯堂用飯,只緊趕著回棗子巷,陪著高洪吃飯說話,雖然他從未張過口,但江春就是堅信他能聽懂。不坐堂時,散了午學就去,說些往日的金江舊人舊事,說到好笑處,舅舅也能扯扯嘴角笑一個。
江春儘量避開夏荷一家與舅母的話題,只說高平今年還要參加科考,正在府學埋頭苦讀,舅舅無甚反應。
說到力哥兒去了遼北,跟在威遠大將軍麾下,竇元芳曾告訴她,這小子居然在年後遼人越武州時立了功,已經升成伍長。雖然仍是個無品無階的大頭兵,但在不懂行的人看來,也是不得了了。
譬如江春,心內想的是:力哥兒才十二歲,我的表弟可是大宋朝史上最年輕的伍長啊!
譬如高洪,此時的他,眼神終於極快的轉動幾下,嘴角咧開一個極大的笑來。
他真的能聽懂!
江春喜出望外,繼續給他說自從他來京後,力哥兒的事情,從讀不進書到風雨無阻去隔壁村武師傅家習武,再到給自己寄了包金江的紅土來,又到跟著武師傅與師妹上了遼北……凡她知曉的,一字不落全說了。
高洪嘴角的笑意就愈發明顯。
終於,三月的最後一日,在江春說到外公外婆也來了汴京,就住在不遠處的梧桐巷時,高洪眼裡終於有淚水滑落,先是一滴兩滴,似夜空劃過的流星,慢慢的變成一行兩行,似乾涸的沙漠終於迎來溪流,順著逐漸恢復的面頰,滾滾落下。
江春也跟著掉淚。
舅舅,你終於回來了。
第136章 婚前
終於,在江春二十來天鍥而不捨的引導下,張勝幾個小子唧唧喳喳的“開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