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又給卓陽和蘭蘭各點了飲料,也讓他們坐下休息。蘭蘭手裡有一份曾家灣的手繪地圖,她把附近的民宿旅館全標記在上,但凡找過的人家,全都一一勾掉,卓陽邊查地圖軟體邊和她商量等會兒前進的方向。路遙坐了會兒,起身往飲料店的衛生間去。他們坐著的位置在臨街視窗,透過大片玻璃牆,外面全是熙來攘往的遊客和佔地經營的攤販。飲料店的隔音很不錯,卓婉靠在沙發上,似乎一牆之隔已經異如兩個世界,就連玻璃上本該滾燙的溫度,都微微冰涼地刺激著她的面板。她半眯著眼往窗外看,所見全是一張張在滾滾煙塵裡興奮曬紅的笑臉,耳邊則是卓陽和蘭蘭壓低的討論聲,她微合了一下眼,似乎有了睏意,可再睜開眼,窗外突然路過一道熟悉的背影。那背影卓婉仰視了二十多年,在她小時候,也時常爬上去,被那寬闊的肩膀揹著到處走。那是卓錚青。是她永遠不可能認錯的卓錚青。卓婉倏地站起,來不及和卓陽解釋半句,便飛快跑出冷飲店。卓婉朝著那背影追去一條巷子,可人潮擁擠,她稍一停下,五六個金髮碧眼高頭大馬的外國人從她身邊川行而過,她再抬頭,前方的人流裡已經找不到那個背影。“……爸……”卓婉驚慌失措地喊,“爸!”推擠中,有人撞到卓婉,把她無意識捏在手裡的紙巾撞落,她暈頭昏腦地彎腰去撿,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全身血液都回流進腦子裡,視線也是混亂髮花,她撐著膝蓋喘了兩聲氣,再抬頭,剛剛幾個挨在她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卓婉揉揉眼睛,不以為意,正要重新往前尋找,一個小男孩走到她身邊,輕聲說:“姐姐,你被偷了。”卓婉心頭一凜,忙去摸身上的小挎包,發現挎包鏈子果然被開啟,裡頭僅有的錢包和手機都不見了。卓婉大張著嘴站在原地,烈日驕陽,身體不適,加上財物被盜,她的暈眩成倍增加,身旁和她說話的小男孩一張嘴不停開開合合,她卻什麼也聽不見,耳朵裡漸漸響起嗡鳴聲,好像有成千上萬的飛鳥撲稜著著火的翅膀,朝她義無反顧地衝撞來。卓婉伸出手想扶著什麼,背後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有人在喊她,“瑪麗?”卓婉恍惚回頭,看到了路遙關心的臉。“我……”卓婉將手伸向他,想告訴他她太難受了,可力氣是虛的,聲音是空的,只有忽然暗下來的天空是真實的。以及之後無邊無際的靜,與黑。===卓婉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涼爽的小會客室的長沙發上,她的鼻孔下大概被人抹了清涼油,涼涼的味道刺激著神經,她稍一動彈,旁邊立即有三顆腦袋圍過來,各個都睜大眼,關心地看著她。卓婉想撐起身體,卻被路遙和卓陽同時攔住。“彆著急,再躺會兒。”路遙說。卓陽則問她,“頭還暈嗎?”卓婉摁著太陽穴緩緩搖頭,“我中暑了,是嗎?”“對啊。”卓陽有些責怪地看著她,“明明已經不舒服了,為什麼還突然跑出去?也不和我們說一聲。”“……我……”卓婉皺起眉頭,仔細想了想,這便想起最重要的事,“……我剛剛見到爸爸了,我想去追他,但沒追上……我還喊他來著,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路遙見她不舒服,忙安慰道:“沒關係,既然見到了,就說明他真的在這附近,等你好些了,我們再去找找。”“……我看見他揹著個包,”卓婉輕聲說,“……他不會又要離開了吧?”“不至於吧。”卓陽樂觀道,“這是這些天以來,咱們和他離得最近的一次了!倒是你,可別就要苦盡甘來的時候,就倒下了!路遙把你抱來的時候,我們都嚇死了,幸好那個小朋友,哎,那個小朋友呢……”蘭蘭也直起身四處看,“剛剛還在呢。”卓婉奇怪道:“哪個小朋友?”蘭蘭見她似醒非醒的,提醒道:“瑪麗,你現在醒了,看能不能先把你幾張銀行卡掛失,你的手機有防盜吧?”卓婉稍一回憶,徹底想起自己在中暑暈倒前一刻發生的事情,她霍地坐起,腦袋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好在路遙立即扶住她,她自己經過休息,身體也沒那麼虛弱了,她拍拍額頭,著急道:“你們誰先把手機借我。”就在這時,會客室的珠簾門被人撩開,一個小男孩提著一袋東西走進來,見卓婉坐著,他問:“醒了嗎?有沒有想吐?從這邊出去左轉就是衛生間,要吐可以去那裡吐。”卓婉看向他,一時沒想起他是誰,“你是誰?”小男孩走過來,把手裡的袋子擱在沙發前的茶几上,又指著自己鼻孔道:“我是目擊證人。”卓婉立即想起來了,這小男孩就是當時提醒自己被偷的那個孩子。小男孩攤開塑膠袋,把裡頭的甜筒雪糕拿出來,一一分給他們,“吃吧,我剛買回來的。”卓婉問他,“你看見我被偷,當時怎麼不提醒我?”小男孩給自己挑了根巧克力味的,一邊撕包裝紙一邊理所當然道:“我可不敢,那群小偷有好幾個都是本地人,他們對這兒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