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口來到大伯家看楊宗。楊宗先是唇長出了一層黑黑的茸毛,接下來說話的聲音也變了。每次楊宗回來,都是變化著的,她每次看見楊宗,都有一個新的感覺。從那時起,她盼著楊宗早些回來,有時楊宗剛剛走,她便開始盼了。那時起,她發現已經愛上了楊宗。後來,楊宗當上了東北軍。每次楊宗再回來,總是騎在馬上,穿著軍服,挎著槍,楊宗已完完全全是個男人了。那時,她再見到楊宗,只剩下臉紅心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了。
前一段,她曾聽人說,楊宗被日本人炸死了,她揹著人流了許多眼淚,還偷偷地繞到一個十字路口,燒了幾回紙。但她不相信楊宗會死,她一直站在院子裡的房山頭等待著楊宗。那些日子,她只剩下了痴等。前幾日她聽說,楊宗沒死,又回來了,她說不出有多激動,整晚上睡不著覺,她在等待著楊宗。
楊老彎見菊冷著臉對他,便衝楊宗說:“侄哇,我去讓你嬸整飯,晚上咱爺倆喝兩盅。”
楊宗說:“去吧叔,我和菊說說話。”
楊老彎一走,菊眼圈就紅了,所有的委屈和心事頃刻都湧了出來。
楊宗不知說什麼,只說:“菊,你咋哩?”
菊就趴在炕上,使勁哭,哭了一氣便立起身說:“你帶我走吧。”楊宗有些不解道:“外面有啥好?外面亂得很,你個姑娘也不方便。”
“秀能活,我也能活。”菊說。
楊宗苦笑了一下又道:“等日後太平了,哥在外面有了家,接你去住就是。”
菊聽了,淚水又流下來,嗚咽著哭得更加傷心委屈。
楊宗不知道菊在暗戀著他,連想也沒想過。
那一晚,楊宗想回三叉河去住,不想就多喝了幾杯,天色已晚,這麼晚趕路他怕遇到朱長青那夥人,便在楊老彎家住下了。
夜半的時候,他被門聲驚醒,他摸出了枕下的槍,喊了一聲:“誰?”那人不答,冰冷的身子一頭撞在他懷裡。菊抽哽著,抱緊他。他一驚去推菊,菊死抱著他。他就說:“菊,半夜三更的,咋了?”
菊就說;“我喜歡你哩,你要了我吧。”
楊宗就大驚,費了挺大勁把菊推開,這才看清,菊只穿了內衣,哆嗦著身子伏在眼前。菊說:“你要了我吧。我要嫁給你。”
楊宗就說:“菊你胡說啥哩?”
菊說:“我不胡說,我喜歡你,你不帶我走,你要了我也行。我還是乾淨的,那次鬍子沒要我,要了我你就看不見我哩。”
菊說完,便脫衣服,最後赤條條地站在了楊宗面前。
楊宗就顫了聲道:“你是我妹哩,這哪行!”
菊說:“我不是你妹,我是被你叔抱養的。你不知道?”
“瘋了,你真是瘋了。”楊宗一邊說,一邊推撲過來的菊。菊抱緊楊宗就說:“你要我吧,不嫁你也行,我要給你生個孩子。”
楊宗一把推開菊。就打了菊兩個耳光,低喝一聲:“菊,你真是瘋了。”
菊怔了一下,搖晃了一下身子,黑暗中她怔怔地瞅了一會兒楊宗,突然嚎啕著跑出了房門。
天還沒亮,楊宗便牽過自己的馬,向三叉河營地奔去。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奉天。
7
鄭清明每天晚上睡覺前,總是要用床單把自己和柳金娜隔開。他無法接受柳金娜的到來。鄭清明躺在炕上,嗅著被單那面柳金娜傳過來的陌生女人氣味,他的神經異常地清醒。月光映在雪地上,又清清白白地照在屋子裡。鄭清明這時就想起了靈枝。那時,在這樣的晚上他有許多話要和靈枝說,說山上的紅狐,說靈枝肚子裡的孩子。他知道柳金娜也沒睡著。紅狐的叫聲遠遠近近地傳來,莫名的鄭清明就有了說話的慾望。他似乎對自己說,又似乎是對柳金娜說,他說到了自己祖上生活過的草原,說爺爺,說父親,最後就說到了靈枝,還有那隻紅狐,他說到靈枝的死,便說不下去了。他聽到了柳金娜在床那邊傳過來的啜泣聲。他靜靜地聽著那啜泣聲,恍似是靈枝仍沒有死。鄭清明的心裡有一縷溫柔慢慢滑過。
在那個有月光的夜晚,柳金娜也向鄭清明敞開了自己的心扉。鄭清明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幅異國他鄉的場面,接著就是波浪滔天的黑龍江,然後是金礦,還有楊雨田撕打柳金娜的場面。他的心冷了,轉瞬又熱了起來。接下來,兩個人都靜了下來,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又不知是誰先一步掀開了那半截床單,接下來,兩個人抱在了一起。
“天哪——”柳金娜似乎要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