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十年沒說過的蒙古話!
自然,這話聽得四周圍觀的娘們兒自是一頭霧水,可這話聽在那背手而立的僧格岱欽耳朵裡,卻是宛如三道雷擊。
您問,哪三道?
這第一道,他長這麼大就沒聽過天津味兒的蒙古話。
這第二道,他在草原這些年,就沒聽過女人家罵人這麼難聽的。
這第三道,也是最最雷的一道,就是——
恁說他有十年不曾見過烏林珠,可再怎麼變,他也絕對相信,眼麼前兒這人,絕對絕對不是烏林珠。
“你……”征戰十年,刀光劍影從未眨眼的僧格岱欽,結巴了。
這會兒他竟怔在原地瞧著那蹭蹭蹭朝他跑過來的嬌小的人,被點穴了似的,一動不動。
小猴兒翹著腳,一把擰過他的脖領子,壓低了聲音道,“你!你!你!你妹啊!”
“……”
僧格岱欽喉結動了動,嚥了口唾沫。
他瞧不見眼麼前兒那面具裡頭的人兒的表情,可他瞧的見那噴火的眼。
那雙眼,靈動。
那雙眼,泛著火光。
那雙眼,比草原上的星星還要亮。
最重要的那雙眼,真的不是烏林珠的眼。
“你是誰?”僧格岱欽低聲問。
這一次,不是蒙語,而是字正腔圓的漢語。
她是誰?
哈哈哈!
“我他媽燒雞我!”小猴兒氣急敗壞的揪著他的脖領子,歪著頭,給出足夠的視線,讓他瞧清楚眼麼前兒給他咬的絕對血肉模糊的牙印兒,咬牙切齒的狠叨叨的罵著。
“你他媽帶個面具,遮臉還是遮眼呢,瞧清楚人嘛樣兒沒!上來就啃!你當滿大街跟你帶一樣面具的都是你那什麼珠呢!珠你大爺啊!扯犢子你道是找個好地方啊!苞米地,豬窩哪哪兒不沒人呢!帶個破幾把面具往介廟會湊你妹熱鬧啊!”
脖領子給她揪成揪兒的僧格岱欽想要解釋,“姑……”
“甭叫姑,叫娘都不好使!”
“我……”
“我我我我個屁!你說你認錯人了就認錯人了?我他媽說給你咬一口就咬一口?燒雞都沒我憋屈!啃燒雞你他媽還得問問價吧?”
“不然……”說話的同時,僧格岱欽把手伸進了錢袋,結果還沒掏,脖領子的揪又緊了一圈兒。
“掏銀子?你他媽還真當小爺兒是燒雞呢!”
小猴兒憋了一肚子的火兒蹭蹭的竄,她越擰越緊,她道是想這蒙古石頭也常常給人勒岔氣兒的滋味兒,然——
與她的死命掙扎不同,她只覺得眼麼前的大塊頭身子越來越彎,怎麼說呢——
像是在配合她擰著他的脖領子。
而且不無意外的話,小猴兒確定,她清楚的聽見那面具後頭傳出了沉沉的——
沒錯,是笑聲。
“你丫有病吧?腦子讓騾子給踢了?”
小猴兒那面具地下的眉毛都快挑飛了,腦子裡原本想著眼麼前這石頭塊子莫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然接下來卻只聽他漫著笑意的道。
“我是瞧你這翹腳翹的累。”
嘛嘛嘛嘛啊!
“操!雷母她二哥,風[瘋]子!”小猴兒咬牙切齒的低咒一聲兒,電雷石火前抬腿兒利落的一腳朝他襠前一蹬,而後輕飄飄的一甩手,把那吃痛的‘捂襠派’丟在了後面,三竄兩竄的竄出了人群跑沒了影子。
她今兒還有事兒,沒時間跟這蒙古大石頭再耗了,才剛的事兒全當她今天倒黴,被狗咬了!
許是人實在多,許是小猴兒今兒實在著急,再或許是她那一腳實在踹的夠狠,小猴兒不知——
在她走後,那逐漸散開的人群中間,那個蒙古塊頭吃痛的到抽著氣,彎腰撿起了掉在他腳邊兒的那把蒙古剔,呵呵的笑了許久。
直到半晌上了那街口的馬車,摘了面具盤坐在其上,恁是那剛毅的臉上自腦門到左臉爬著一個一掌長的猙獰刀疤,也遮不住這一臉難掩的笑容。
“將軍,什麼事兒這麼高興?”一聲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聲音從馬車裡頭被褥裡躺著的那個乾瘦士兵嘴裡說出來。
“呵……”僧格岱欽低低的笑著,把玩著手裡的蒙古剔道,“碰上個炸爐燒雞。”
“燒雞?”
那士兵聽不懂,只仰頭看著那在他們所有將士心中宛如神祗的將軍。
他的一笑,足以讓所有人為之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