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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笠原一鶴木訥也似的,一言不發,他雙手抱著三口雪亮的鋼刀,呆若木偶也似地偏坐一邊。

合一和尚雙手合十,高聲道:“阿彌陀佛,慈悲你這個不通事的弟子吧!”

說罷,他退後了幾步,嘆道:“我也不必再收了,你自己好好保管吧!只是你要記住,要是無故動用,就犯了本寺大戒。”

笠原一鶴啊啊道:“謝謝師兄!”

合一望著他搖了搖頭,道:“師弟,你多多反省,靜悟一下吧,我不打攪你了!”

說罷,雙手合十,倏地一個側身,如同一片飛雪也似的,已撲到了門前,推門而出。

良久之後,笠原一鶴才由地上緩緩站起,他把三口刀,慢慢地收回鞘內。一個人坐在幾前,直直地發著呆,翻開一本名為“無常經”的經文,見其上寫著:

R%“外事莊彩鹹歸壤,內身衰變亦固然;唯有勝法不滅亡,諸有智人應善察。生老病死皆共喋,形儀醜惡極可厭;少年客暫暫時住,不久成悉見枯羸;假使壽命滿百年,終歸不免無常道;老死病苦常隨逐,愧與眾生作無利。”R%合上了經卷,笠原默默閉上雙眼,內心起了一番交戰。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笠原一鶴倒也看得很開,只是一個武士的氣節和責任,卻深深地壓著他。

不錯,他已有向佛的決心;而且決心拋棄一切剃度出家,可是那失去的東西,關係著太大的任務,他怎能就此丟卻?

他雖然向涵一和尚再三請求,可是老和尚都不答允他,只以“時間未到”來答覆他!

現在這個叫“合一”的師兄,居然又來搶奪自己的刀,很明顯的,他們是不想放自己再出這個廟了。

想到此,這個身懷絕技,而心存猶豫的武士,不禁悲從中來。伏在几案上,眼淚籟籟地直淌下來。

涵一和尚—一也就是段南洲,他是自己父親生平第一至交,笠原一鶴仍然還很清晰地記得。

他記得當他負有足利將軍的使命而來中原時,父親扶著杖,對自己殷殷話別。

那個慈祥的老人,眼角垂著淚痕,對自己說:“孩子,中國是個好地方,偉大的國家,偉大的人民……”他又說:“找到段南洲,一切都聽他的話,聽他的安排,他是為父今生今世所欽佩的唯一奇人。你要同父親一樣去對待他,孩子,你千萬要記住!”

現在,他果然來到了中國,見到了這個天下的奇人,不,應該說他是個“奇僧”才對。可是,一個血氣方剛,使命未完的年輕人,要做個心口如一的出家人,又是“談何容易”。

尤其是在這種靜夜裡,萬念俱生,心情是無論如何也安寧不了!

廟裡的小沙彌,梆梆地敲梆子,已經是三更了。

冷夜如水——

笠原一鶴撩帳而起,他那雙原本深沉的眸子,此刻看來更是深沉,閃閃地放著精光。

經過長久思慮,他已決心暫時逃離這座寺廟,重入江湖。

他要把一些未完的事情清理一下,最起碼要能對足利將軍有所交待,之後他才能專心一意地出家從佛,那時他再回來。

他把事先寫好的一封信,用鎮紙壓在桌上,然後把簡單的行囊背在背上。

那長短不一的三口刀,也一一插在腰上,由身上取出了一條黑色緞帶,緊緊地紮在頭上,這是他的夜行裝束。

一切就緒之後,他悄悄走到門前,正要開門,心中忽然一動,思道:“合一師兄,就在樓下,不要把他驚動了,我還是由視窗走算了!”想著就轉過身來,推開了窗,身形一晃,已飄身而出,只覺得夜風冷颼颼的,侵體生寒。這時他已落身在地,梧桐樹葉被風吹得籟籟地落下地來,此情此景,好不冷寂嚇人。

笠原一鶴回身看了看,見閣樓上下一片漆黑,竟是沒有一點燈光,他心中不由大為放寬。因為他所恐懼的合一和尚,必定是早已睡著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想到此,這位任性的年輕人,也就不再顧慮其它,一剎腰,如同一隻黑豹也似地猛地撲了出去。

可是當他身形尚未著地之時間,迎面忽然劈來一股罡風,笠原一鶴不由大吃一驚,他猛地就空一挫身子,翩翩地落了下來。這時他才看見,一個童山濯濯的和尚,迎面而立,乍然間,他尚沒有看清這和尚的面貌,只見他肥大的僧衣被夜風吹得擺動著。

笠原一鶴不禁大吃了一驚,他只當是涵一和尚出現了,不由口中“哦”了一聲,面色蒼白。那和尚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道:“無量佛——”隨即一笑道,“怎麼,師弟,要出門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