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和他對視,“所以倘若你過得不好,你還是要回來陪朕,就算先生過得好,每逢大年小年,上元下元,中秋佳節,乃至於二十四節氣,你還是要進宮來看朕。”
趙仲攥著他的手,有幾分用力。“以及,就算你以後成家,有妻有子,你也絕不能忘了朕,離開京城,遊歷山水,你也要給朕寫信,你能去的最遠的地方是西北邊塞,若你敢多出關一步,離開國土,那朕必派精兵,捉你回來。”
“陛下,”沈硯的眉頭有些皺起來,他沒想到趙仲會這樣說,“陛下這是當臣要竄逃到塞外,學蠻族人去草原牧羊嗎?”
“朕只是以防萬一。”趙仲又別過頭去,嗓音低了下來,“朕只是想你散心開懷,不想你走太遠。”
沈硯有些怔愣,心好像忽然跳動了一下。
“陛下放心,”許久,他還是收回手來,拱手行禮。“臣定當遵守陛下旨意。”
“那麼離別在即,先生就沒有什麼想對朕說的嗎?”趙仲問道。
“……”還有什麼話能對趙仲說?這位帝王坐擁一切,所得不到的,也唯有一個他罷了。
沈硯靜靜站在那,正是暮色四合的時候,倦鳥歸巢,他站了會兒望向四周,在沉默後輕輕開口道:“那臣就願陛下長喜樂,多安寧吧。”
折脊12
黑夜降臨的時候,載著沈硯的馬車終於駛出了宮門。
趙仲沒有去送,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高樓上,望著那輛馬車逐漸遠離禁城,遠遠望去,禁城外是一百零八坊,亮著萬家的燈火,與宮道上的寂靜截然不同的,是此刻的夜市熱鬧無比。
整整十年的時間,沈硯第一次離開這座巍峨的禁城,仿若在夢中一般,他坐在軟墊上,聽車簾外的輪子咕嚕嚕轉著,架馬的宦官揮舞著馬鞭,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有力地搏動著。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夜風帶起車簾來,沈硯透過那露出的縫隙去看,能看見戴斗笠的婦人提著燈籠匆匆經過,路邊有孩童在追逐嬉戲,一下又是幾聲零星的笑聲,有孩童笑喊著爹爹,猛地撲進了下衙歸來的差役的懷中。
“爹爹帶你去夜市玩好不好?”
“好!”
沈硯又忍不住揭開車簾,發現馬車正是沿著夜市的方向而去。
“是不是走錯路了?”沈硯忍不住問宦官道,“不是應該去我定的客棧下榻嗎?”
宦官轉過頭來看他。“陛下說了,太傅大人喜歡熱鬧,所以為大人在市集邊購置了一座兩進的院子,我們等下還要經過夜市呢。”
“陛下……”沈硯微微愣住。
馬車仍舊咕嚕嚕行駛著,離禁城越來越遠,周圍好像也如同脫離黑暗一般,變得越來越亮堂。
街邊掛著成串的燈籠,道兩旁全是行走趕集的路人,有要去吃酒的富商,抱著蛐蛐罐瀟灑的公子哥,多的是夫妻手牽著手,沈硯將頭探出車簾,看見前面有舞龍的人經過。
一下,龍身被舞得高揚,連著雜耍的人吐出火來,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微微睜大了眼,茫然又驚訝地看著這些。
“大人在宮裡待久了,都忘了這些吧,”宦官笑笑,“今夜可夠您瞧了,原本在國喪期間是不允許這些的,但陛下特意以太后娘娘壽誕的緣由,重開了三日夜市呢!”
“重開夜市……”
“是啊,陛下特意將大人住處選在市集邊,又重開了夜市,可不就盼望大人因著熱鬧的緣故,多開心幾分嘛。”
一聲“駕”,宦官又趕著馬往前走,火光中是行人的歡聲笑語,嘈雜間還能聽見銅板落在碗中,叮叮噹噹的聲音,道兩邊已經全是擺攤的商販了,馬車行得慢,宦官乾脆下車來,拖著馬往前走。
沈硯坐在車上呆呆看著,也不奢望能下車去做些什麼,只是就這樣看著外頭的熱鬧,這和冷寂的宮殿完全不同,這裡沒有寂寥打發時日的宮女,沒有可憐無所依的冷宮妃子,有的只有完全的自在和快活。
四處都是燈火聯結著,到處都是煙火氣兒,好像他什麼也不用做,只是看著沿街的人們在那裡自由自在,他的心就完全安定了下來。
等到沈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過神來,低下頭來,才發現臉上溼溼的。
一直到馬車行到住所的時候,沈硯都有些留戀那夜市的熱鬧。
“大人,到了。”宦官在前頭喊道。
他才緩緩下車來,看見燈籠在開啟的大門前輕輕晃著,有綠色的地錦爬滿了旁邊兩座牆,大門口正站著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