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指砸了。珍妃說不能砸,她自信一定會替他生個兒子,這隻祖母綠搬指非她莫屬。自她打入冷宮,光緒為了表示對她最誠摯的情意,才毅然將戒指送給她,以示他為了她從此不近女色的決心。這會兒,珍妃將搬指重新讓吟兒帶回,也就意味著她將放棄這個一定要替他生孩子的權利。
這樣看來,珍妃勸他早得兒子的話是真的,吟兒沒有說一句假話。因為這裡頭不為人知的秘密只有他與珍妃才知道。想到這兒,光緒悲從心來,珍妃似乎對自己的處境已經絕望,所以才會這麼做。同時他覺得自己小看了珍妃,她在關鍵時刻,常能跳出自身的侷限,由大處著手思慮許多問題,她是為了他的皇位不讓其他人奪走,所以才會狠下這個決心的。她在自己最小氣的地方,表現出最大度的氣派,要不是吟兒取出這隻綠玉搬指,他還一直以為吟兒受了慈禧的支使,在他面前耍小聰明的。
他錯怪了吟兒,更想錯了珍妃。光緒沉默許久,雙手拉起吟兒,向她保證,說到了他這位皇上說話算數的那一天,頭一道旨意什麼也不下,首先要給她和榮慶賜婚,並作為主婚人參加他們的大婚之喜。
葉赫將軍見到兒子榮慶站在面前時,幾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兒子敲門時,他正在後花園澆花除草。他心裡奇怪,一般客人絕不會由後門進來,更不用說後院裡經常沒人,敲了也沒人應門的。他猶豫片刻,上前開了後院門,門外站著一個賣山貨的客商,榮父問客商找誰,那人沒說話,閃身進了後院,隨手關上院門。榮父驚慌地問他想幹什麼,那人扔下肩上的褡褳,叫了聲爸。這時榮父才認出是失蹤一年多的朝廷要犯,他唯一的兒子榮慶。
榮父顫顫巍巍地領著兒子進了妻子的臥房。榮慶撲到母親身邊跪下,連聲叫著母親。葉赫夫人愣了半天,終於認出是兒子,頓時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榮慶一年多前假扮成船伕,在他與小格格結婚大喜的前一天深夜,登上了長江上的輪船,順江而下,一直逃到上海。到了上海,為了逃過朝廷的追捕,他改名換姓,躲在洋人的租界內暫避風頭。後來,他透過各種關係,試圖找到失散的茶水章和把兄弟無六,但都毫無結果。
怎麼辦?面對這一局面,有人勸他逃往日本,說康有為和梁啟超等一批新黨要員都相繼去了那兒。走投無路的榮慶在日本使館翻譯的幫助下,準備由上海出發前往日本東京,臨行前的那天晚上,他突然決定不走了。他之所以不走,因為他實在捨不得吟兒。他不甘心,就這樣與自己的心上人永遠分手,也不相信慈禧能將大清國的皇上一手廢了。
後來,迫於各種壓力,慈禧沒敢宣佈皇上退位。接著各地義和拳紛紛揭竿而起,朝廷中有人想利用義和團與洋人對抗,中外矛盾頓時變得更加尖銳,時局越來越亂。在這種情況下,榮慶認為時機已到,假扮成口外的客商,一路北上,來到了他闊別已久的北京。
他躲在家中,心裡卻惦著吟兒。他就是衝著她才冒著生命危險回來的,怎麼也得想辦法打聽一下她的訊息,同時也捎個口信給她。這一年多,無論是家裡人或親戚朋友,都以為他死了,或是逃到國外。吟兒人在深宮,訊息更加閉塞,因此讓她知道他仍然活著,是非常重要的。
為此,他一直想找機會去一趟吟兒家。
他不敢告訴父母心裡這個念頭。因為他兩位老人好不容易等到兒子回來,將他藏在家裡仍然提心吊膽,絕對不會讓他出去冒險。他成天躲在屋裡睡覺看書,晚上才敢出來在後院裡活動一下身體。越是沒事,他心裡越是想著吟兒,一想到吟兒,便耐不住的滿心煩躁,一天下午,趁著父親陪著母親上廟裡燒香的機會,他翻出寫有“定州古郡”字樣的褡背,換上一身舊衣,像當初他混入北京那樣扮成客商,瞞著家裡其他人悄悄出了後院門。
榮慶由丁字衚衕來到了吟兒家。他輕輕拍開大門,開門的是個年輕人。那人瞅著他,問他找誰。榮慶愣了一會兒,問有位福貴大少爺是不是住這兒。年輕男人張口說福貴早死了,房子也賣了,這房子他是從別人手裡買下的。榮慶慌忙問對方,知道不知道他們家現在搬到哪兒去了,那人說不知道,話沒說完便關上大門。
完了,找不到他們家人,打聽不到吟兒的訊息,更沒法和吟兒聯絡了。榮慶貼著衚衕邊的青磚牆,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出了衚衕口,他順手一拐,向西四大街走去。按說他是不應該在這種人多的熱鬧地方露面的。他心裡有事,根本忘了這茬兒,一路心事重重,只顧想著吟兒。天近傍午,他走到街邊一家當鋪前,站在那兒發呆。他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