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瑟兒,你怎麼了?”他有些驚慌的問,伸手摸了半晌也不見她的影子。
“瑟兒,你過來。”
她緩緩的笑了,“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嗎?這麼多日子以來,恪,你說什麼我聽什麼。這次也一樣。”明明站得如此近,心卻被隔在遙遠的天際,原來這便是咫尺天涯。
“瑟兒……”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許久錦瑟方才有些沉重地轉身,然後準備離開,那抹幽迷的身影緩緩走進,在漫漫的燈火下,被鍍上了淡淡金色的光彩。她到底是心有不忍,話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口裡跳出來的,“你放心,這孩子我不要了,明天就告訴段宇,拿掉這孩子。”
“你說什麼。”軒轅恪身子一晃,手狼狽的向前伸去,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如你所願,孩子不會有了。”錦瑟冷冷一笑,頭也不回的離去。
第二二四話魘魔
直到走到長廊的盡頭,錦瑟忽然扭頭看向那仍然呆立著的身影。
她依然做不到那樣的決絕。
她看著他的背影很長時間,直到此刻她才允許自己軟弱,拼命地咬緊了顫抖的嘴唇,轉身向外走去。穿過九曲連波橋,繞過迴廊,回到自己的房間。
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已經恍惚。
紫春也走了,模糊中,她好像告訴紫春去尋段宇。
找段宇做什麼,也記不得了。
幽暗的燈中,她不知道何時握住了一展琉璃燈。
紫色琉璃垂絲煖雪燈被擲出門外,跌個粉碎。那聲清裂之聲讓她握緊了拳,這才想起那是子諾派人送來的。
在宮中的一段日子,那紫色琉璃盞就沒有滅過。
子諾曾經說,即然她那樣相信那琉璃盞能防住歹人,就送予她了。
是了,她今天本想求軒轅恪發兵幫子諾。
被侍兒一攪和,竟然忘了一乾二淨。
子諾所帶的宗室一敗塗地,諸王或死或降,叛軍兵馬死傷無數,狼煙過處,流血千里。
子諾所帶的大軍狼狽不堪,一併被俘虜的郡王多達百多,宗室親貴多達千人。
被那敵軍押去,大開殺戒,頭顱被掛在城頭,炫示勝利,屍首曝曬城頭三日,不得殮葬。
子諾殘兵被圍困紫陽城,他的錯誤決策,終於徹底的毀滅了王族。
紫陽孤立無援,城中糧食斷絕,又遇天旱大災,城中軍民大量飢餓而死。
就連子諾也不得不在行宮自磨糧食,每天磨豆麥喝粥,以求生存。
百姓更慘,吃人的現象普遍發生,“人肉每斤值百錢,犬肉值五百錢,每日進奉御膳,就把此肉充當”。
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的情況下,再拖下去子諾難保。
錦瑟相信軒轅恪早已得知,卻遲遲不見動靜。
心中著慌,又不敢為子諾求情。
本想此次藉助處決郡城廝殺之事,得到完美解決,好為子諾說起一二。
錦瑟彷彿陷入了沉重窠臼,怎麼也脫身不能。
正在出神時,忽覺一陣涼風,吹得她陣陣的冷意氾濫心頭,冷得她把兩條臂兒交叉抱住自己,纏繞在臂上的一襲輕得似乎可以飛上天際的披帛在風裡慢慢地卷著,飄蕩著。
她暗暗心驚,屏風已經拉上,窗已緊閉,這風是從哪來的?
莫名,錦瑟心裡竟然有了淡淡的喜悅,下意識撐起身來四下一望,不料,竟見屏風後頭,一個白嫩嫩的小人探出頭來,眉目清秀,如小天人般,抿唇盯著她猛瞧,卻一句話也不說,仍舊是紅色的緞子棉襖,蟠龍金項圈兒,正是剛剛看到的小孩子。
潮溼的空氣中,帶著某種香甜的味道。
錦瑟柔和的笑了,誰說這孩子是不乾淨的東西,現在不是溜到這兒來了嗎?
她朝著那孩子伸出了手,“寶寶,過來。”
那孩子倒似並不怕生,見她喚自己,便很聽話地奔了過去,竟也似熟悉透了一般。他十分親暱地依偎著錦瑟,小小的手抓著她的領口,將腦袋鑽進她懷裡。
這孩子乖巧可愛的模樣惹得錦瑟滿心愛憐,竟覺得與他說不出的親暱。
“寶寶,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跑來我這裡來了?奶孃呢?領著你的婢女呢?”錦瑟輕輕的問,環抱住孩子小小的身子。
“我父王不要我了,母妃也不要我……”那孩子稚嫩的小手揉揉眼睛,然後悶悶地趴在她懷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