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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乘我乘駒,朝食於株。”

——“夏南,夏南。”母親溫柔的呼喚,何時淪為君王沉迷株林的藉口?又怎成了《詩經》裡千年的諷刺?

秋?凋

陳靈公死。

孔寧、儀行父逃亡楚國。

夏徵舒立子午為君,青澀少年成一國權臣。

都是一夜之間發生的,株林裡的夏姬,在作何想?

也許世間所有母親的心裡,多少男人都是過客,只有兒子才是深愛的。於是這一刻,她會暗喜徵舒的果斷英武,以及對她這個母親無上的尊敬。

可惜她來不及高興了,少年的弒君,給了楚國藉口。公元前599年,孔寧、儀行父唆動楚國,出兵伐陳,不費吹灰之力滅了陳國,夏徵舒被五馬分屍,夏姬作為楚軍的戰利品,帶到楚莊王面前。

也許夏姬曾經傷心欲絕,但歷史自動隱沒了夏姬披頭散髮號啕大哭的傷心鏡頭,她出現在楚國君臣面前時,平靜得像沒有心肝的女人。甚至,她仰著臉,遙想起息媯,楚國前朝的絕色美人,不由朝著御座上的王,微微笑了起來。亂世桃花逐水流,

看,我們都是如此。

40歲的夏姬,這個姿態,豔驚楚國。

莊王流著他祖父強奪息媯的血,他衝動地站了起來。和他一起站起來的,還有重臣子反。

眼看又是一次君臣大亂了,另一個男人終於出場,他淡淡道:“不祥人也。是夭子蠻,殺御叔,弒靈侯,戮夏南,出孔、儀,喪陳國,何不祥如是?人生實難,其有不獲死乎?天下多美婦人,何必是?”

這個男人叫巫臣。

楚莊王清醒了。他要強大楚國,不能落人“滅國只為奪色”的口舌。他把夏姬賜給了一個喪偶的老貴族連尹襄老。

像即將凋零的秋葉一樣,這場夫妻,不過短短年餘。公元前597年,楚國和晉國的

城之戰中,身體已經很虛弱的襄老戰死了。襄老的兒子黑要,便堂而皇之地將庶母夏姬“

”過來,連父親的遺體也棄於戰場不顧。

算一算,黑要已是夏姬有歷史記錄的、相對固定的第七個男人了,可是命運絲毫沒有讓她停止的意思。

冬?歸

巫臣,他在夏姬身邊耐心潛伏了十多年。

那一天,楚國大殿上,他第一眼看見這個女人,就已瘋狂地迷戀上。一見鍾情一定是有的。於是那段話,哪裡是說給楚莊王聽的,不過是自己深藏不露的心。

感情的力量如此可怕。十餘年後,莊王死了,夏姬已半百之年,巫臣也已位極人臣,他卻對她說,“歸,吾聘女。”

一句話,四個字,平平淡淡。但,卻是夏姬這半生,唯一聽到的要娶她的話。

於是,她依照巫臣的計劃,向楚王請求回鄭國,藉助鄭、晉的良好關係,尋回亡夫襄老的遺體。接著,巫臣找到一個出使齊國的機會,取道鄭國,把原本要帶給齊國的國禮,作了聘禮,帶上夏姬私奔到晉。晉王能得到名動天下諸侯的巫臣,大喜過望,封為邢大夫。

這場拋家去國的壯烈私奔,令後世都為之駭然。而鄭國對公主貫穿生命的庇護,也叫史書動容。終春秋一世,即使周禮崩壞,人心不古,但如夏姬這般的情慾放縱,都是罕見的。嬌貴如文姜,也不免為齊國所棄。要何等的勇氣和深情,才足以讓一個男子和一個國度,待她如此恩深義重?

這次出逃,為兩個家族帶來了滅頂之災,留在楚國的巫臣家族,以及那被遺棄的黑要氏族,都被誅滅殆盡。巫臣立下重誓,要讓楚國“疲於奔命”,從此,他一手策劃了晉國與吳國的結盟,掀開了春秋後期楚國衰落的序幕。

就這樣,直至夏姬生命的最後一息,亡國、滅族、身死……所有慘劇,週而復始,從未停止。

可是,何止男人,就連史書也無怨無悔。惜言如金的《左傳》,卻將她的故事娓娓道來,不厭其煩。

而她,卻在巫臣之後,所有豔聞都戛然而止,絕於史冊。你不能想象,那樣眼花繚亂的女子,怎會一夕之間,歸於沉寂。

也許是那顆飽經離亂的心,終於遇上寬容的真心相待,不必再漂泊了。窗外,那樣的亂世,男人們還在爭鬥著,可是外面怎樣已不再與她相干。巫臣一登場,她的亂世便落了幕。

此時,是公元前584年。距離屈巫第一次見到她,正好十五年。

一舞一江山(1)

“看大王,在帳中,合衣睡穩。我這裡,出帳去,且散愁心。輕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