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舊淡雅素淨。
一條寬瀾馬面裙,一件白絹長比甲,不多丁點銷金繡花,越發襯的人似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桃花春目,朱唇若丹,鴉發挽作雲髻,一邊簪著支桂花玉兔,赤金的桂花,白玉的小兔,另一邊戴的則是一支通草茉莉花,絲毫不似旁人滿頭珠翠,反倒過猶不及。
就算是在這滿院子的京城官眷貴女之中,謝雲笈也絕對是目光匯聚的焦點。她知書達禮,談笑間落落大方,一顰一笑盡顯雅緻,即便是女子也難不對她傾倒。
這般溫和端莊的大家閨秀,會被寧安長公主相中也並非意外。六爺是國公府的世子,雲笈姐姐若是嫁給他,便是真真的門當戶對,日後想來也定會和和美美。
芫娘咬著唇瓣,不由得垂了垂目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桂花玉免的絨花簪。眼前的花窗隔開的不止是距離,還有螢火和月光。
雲笈姐姐待她那樣好,又送書給她看,又請她去謝府,她怎麼能和雲笈姐姐生了齦齲呢?
芫娘自嘲地笑了笑。
雲笈姐姐覓得如意郎君,她明明應該高興才對呀。
可越是強迫自己這樣想,芫娘就越覺得委屈。
從在香海起,她就沒有一天敢停下努力的步子,她想要站在和陸懷熠比肩的位置,想要毫無顧忌地去喜歡。可他卻從來沒有告訴她,他們的身份有著雲泥之別,即便她能端著鍋勺在順天登峰造極,他們之間也有一條難以逾越的天塹。
芫娘摸著懷中的茄袋,數不清的難過瞬間湧上心頭。
紅芍姐姐先前說的同心結,大抵也是為著陸謝兩家結秦晉之好才去打的。倒是她的茄袋,此時顯得格外不值一提。
芫娘覺得自己錯了。
她從一開始就不該痴心妄想。
眼淚珠子頓時從眼眶中爭先恐後地溢位來,怎麼收也收不回去。芫娘咬著牙抹抹臉,將她茄袋往遠處一丟,匆匆獨自往廚房跑回去。
院中的賓客們讚美之詞不斷,陸懷熠卻早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眼見周圍人終於三兩成群各自談笑,他便瞧準時機,趁著旁人這一時半刻顧不上他的機會,一把將謝安朔扯出院子。
兩個人走了很遠,直走到一個偏僻的別院才慢下步子。
眼見四下終於無人,謝安朔一把甩開桎梏著他的手,眉眼間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嫌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懷熠牙疼似的抽了抽嘴角,滿腔子言語一時不知該先說哪句,猶豫半晌,最終生是被氣笑了:“你問我?我還要問問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上回你欺負芫孃的賬,我可還沒跟你算呢,你如今又給我鬧個婚約出來?”
“你們謝家的女兒沒人要了?挖空心思地往我們英國公府上送?”
謝安朔狠狠睨陸懷熠一眼,隨即垂眸仔細打理起自己被拽皺的衣裳,冷笑道:“你倒也不必把自己說得這樣招人稀罕。”“就算全天下的男兒都死絕,我們謝家的女兒也未必願意嫁個窮著極欲的育粱子弟。”
陸懷熠覺得好笑,便揶揄地笑出聲來:“好啊,謝大人眼兒高,瞧不上才正好。”“依我看,你就快些帶著你們謝家的閨女鉸了頭髮去當姑子,正好免得要同我議親惹上陸家,沾髒你們謝家清貴的門楣。”
“陸懷熠……”謝安朔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眉頭擰出一個深深的“八字”,“雲笈不是來容你消遣的……”
“這婚約是長公主有意,請了仙君山的張天師親自掐算,說是百年難遇金玉良緣。”謝雲笈不知是什麼時候竟跟著兩人來到了偏院,眼見得陸懷熠和謝安朔已然是劍拔弩張,她連忙出來解釋。
陸懷熠嗤笑一聲:“不是?給我娘算命那籤,你們家是不是花錢找那什麼天師換了一桶子一模一樣的?還百年難遇的金玉良緣?可別把我給笑死。”
謝雲笈正色道:“此事全乃巧合,無關兄長,更無關謝家,還請陸世子勿要為難。”
陸懷熠撇了撇嘴。
如今被抓回府,今晚恐怕都出不去了。
他明明答應過荒娘去看月亮的,同心結都打好了,偏偏如今出這檔子爛事,實在叫人不能不心煩。他半絲也不掩飾自己那不耐煩,警告似的對謝安朔道:“等下帶著你妹別跟我走一塊,打錘丸搓馬吊也別跟我湊局子,省得我娘誤會。”
謝安朔橫他一眼,隨即冷聲道:“謝家書香門第,雲笈又不是求著要嫁給你,沒人想跟你在一處。”
“爛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