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薄的日光逐漸從厚重的雲層中瀉出來,打在兩個各懷心事的女孩身上。她們的神情如出一轍。[八]理容院二層透明的玻璃窗外,乾枯的樹杈像破鏡上的裂痕將灰色的天空分割,視界被一根長長的舊電線橫貫了。水聲在耳畔喧譁。溪川閉上眼,那根電線的線條卻依然滯留在視界中央。曾經也又單純又天真又可愛,和那個年紀的大多數女孩一樣,鬼靈精怪,懶散又貪玩,愛臭美愛翹課愛惡作劇,做事沒恆心,花錢沒節制。和大多數女孩不一樣的是,小學起就一直掛著&ldo;三條槓&rdo;,只運用二分之一的努力也能將成績維持在前三甲,始終被女同學羨慕著被男生們憧憬著,唯一苦惱的事情是八百米長跑總不及格,但幸好衝體育老師撒撒嬌就能免去重跑把成績改成合格。可是,當眼睜睜地看著至親至愛一次又一次拋下自己離去後,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終於丟失了她所有的從容,變得敏感、悲觀、缺乏自信,變得計繳所得害怕付出,變得一開懷大笑就感到惴惴不安。和心中封印著狂風暴雨般的刻骨仇恨的明櫻不同,溪川受到的傷害是日復一日清晰度不減的記憶的折磨。無法找到一個敵人。無法找到可以遷怒的物件。無法因找到與過去相關的線索而感到欣喜。也無法因報復目的達成而感到釋懷。已經造成的創傷不能癒合,但比明櫻幸運的是不再會出現新的創傷。[九]回宿舍時,客廳上的茶几上摞著一大堆信件和包裹,都是歌迷寄來的。溪川往沙發裡一癱,沒有去理會那堆東西的打算。&ldo;晚上在家吃飯嗎?&rdo;明櫻邊問邊隨便拿起一封信拆看。&ldo;不在,我有個朋友要見。你呢?&rdo;&ldo;我也馬上就出門。鄭理事在萬里大酒店等我。&rdo;&ldo;鄭理事?&rdo;溪川詫異。&ldo;好像準備讓我接部電視劇演,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電話裡三言兩語沒說清。總之今天晚上只是去見見導演和編劇。&rdo;&ldo;你演電視劇?&rdo;溪川笑著側過頭打量明櫻,&ldo;形象是挺好的,也上鏡。可演什麼啊?預感什麼樣的角色都會被你演成面癱。&rdo;明櫻自己也笑起來,&ldo;我也覺得他們的計劃有點不靠譜,雖然cf和v拍過不少,但演技畢竟不專業。&rdo;&ldo;最近是怎麼了?好點的歌手都開始多棲發展。今天聽理容院的人嚼舌根,說是大楓娛樂的邱盈盈剛接拍了sstv的一個偶像劇,還巨資打造。看看她拍的cf,不管是少女造型還是熟女造型,演什麼都只有一種裝可愛的演技。&rdo;溪川的直言快語使明櫻覺得她太小孩子氣,只好附和著:&ldo;是演技差。&rdo;&ldo;不過,聲音很不錯,人氣也和你不相上下,如果都接拍了電視劇,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rdo;&ldo;聽你這麼說,好像是已經替我決定接拍了?&rdo;&ldo;為什麼不拍?反正對手的演技也是半吊子。你比她漂亮,勝算更大。&rdo;溪川笑嘻嘻地站起來,&ldo;我去沖澡,你如果在我出來前出發,要記得把門鎖好。&rdo;&ldo;唉,總忘記關門的人好像是你吧。&rdo;明櫻把手裡的信件隨意掃了幾眼,無非是&ldo;我很崇拜你&rdo;之類的單方面情感抒發,覺得索然寡味,扔在一邊,繼而被較遠處的一個大紙箱吸引了注意。沒有寄信人,甚至連快件投遞單也沒有貼在上面。拆開後被嚇了一跳。一家bjd娃娃社不久前曾經生產的限量版na娃娃。以明櫻的長相為原型製作。而手中的這一個,臉部和身體被各種顏色的彩筆毀了容,衣服上全是紅色顏料,像血液一樣,在包裝盒的底部寫著&ldo;去死&rdo;兩個紅色的大字。讓人因恐懼而感到呼吸困難。手機鈴聲突然不適時地響起,緩慢的曲調此刻聽起來卻顯得異常尖銳刺耳。明櫻顫抖著翻開手機蓋,螢幕中心閃動的是她最不願看到的名字‐‐whisky。明櫻幾乎沒有遲疑就把它結束通話了。空氣凝滯了兩秒,靜止又被重新唱響的鈴聲劃破。這次明櫻沒再掐斷來電,而是直接將手機塞進包裡,捂起耳朵。‐‐你在這裡。是誰的溫柔低語,生長於摯誠天真卻無法挽留的純白時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