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齊央語氣溫和地說：&ldo;公女勿要多禮，吾聞知公女明日即動身往宗周，特來相探。&rdo;我道謝，將她領到室內，在榻上相對而坐。齊央看看侍立一旁的寺人，說：&ldo;爾等不必在此伺候，下去吧。&rdo;她們紛紛應諾，退了出去。我訝然望著她，不知她支走旁人想做什麼。室中只剩下我和她兩人。齊央起身，將房間四下打量了一遍，點點頭，道：&ldo;都道君主姮甚得國君夫人寵愛，今觀此宮室，物件精緻，果然不假。&rdo;我道：&ldo;長嫂見笑，不過是些尋常擺設，無甚希罕。&rdo;齊央卻不管我，走到牆邊的一套桌椅旁，指著椅子問我：&ldo;這是何物？&rdo;我答道：&ldo;坐具。&rdo;&ldo;坐具？&rdo;我走過去，搭著扶手在椅子上坐下。&ldo;哦，&rdo;她點點頭，又看著桌子說：&ldo;此案做得如此之高可是為了配這坐具？&rdo;&ldo;正是。&rdo;在這個時代，我始終不習慣終日席地而坐，覺得腿受不了，於是找人做了這套桌椅。她摸摸，說：&ldo;倒是有趣。&rdo;說著，又轉向旁邊席上幾個尚未整理好的包袱。看到裡面的的指甲刀扇子等物，齊央滿臉好奇地一件件拿起來，左看右看，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連內褲也被她挑出來纏著我問了半天。我解釋得口乾舌燥，心裡鬱悶得很，誰說這丫頭長大了？翻檢了一遍，齊央滿意地拍拍手，道：&ldo;太子贊你心思靈巧，今日觀之，確是如此。&rdo;我瞅著她：&ldo;太子對長嫂說起我了？&rdo;提起觪，齊央的臉染上了紅暈：&ldo;然也，太子昨夜曾說起過……&rdo;語氣間隱含曖昧。&ldo;哦……&rdo;看著她的神色，我明白了，有點不好意思，觪也真是，那旖旎時刻提我做什麼。我問：&ldo;今夜長嫂怎不往太子宮中？&rdo;齊央眼神一黯，道：&ldo;今夜太子有媵者相伴。&rdo;我一愣，雖然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卻沒想到這麼快。氣氛有些尷尬，我岔開話題，和她繼續聊起了那些小玩意，又把首飾拿出來賞玩，兩人越說越入港，直至寺人進來說夜色已深，明日還要上路，我該休息了，齊央才戀戀不捨地告辭。我送到宮門，看著她離去。誰知她剛要走幾步，卻又折回來，走到我面前對我說：&ldo;是了，姮可還記得你我在成周分別時的話？我來之前都與吾姊說了。&rdo;我驚訝地看她，齊螢知道了？齊央繼續道：&ldo;你猜吾姊如何回答？她未說信與不信，只笑笑說&lso;晉侯名貫天下，如此偉岸男子，吾得以相伴左右便已了願，並不計較許多&rso;。&rdo;說完，她得意地笑：&ldo;吾姊雖身世高貴，容色出眾，卻溫良賢淑，決非那等擅妒狹隘之人，姮將來若得與她共處，大可放心便是。&rdo;我愣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說：&ldo;如此……有勞長嫂。&rdo;齊央一笑，轉身走了。&ldo;君主……&rdo;她遠去許久，我還站在階上一動不動，直到身邊的寺人小聲提醒才回過神來。我往回走去，心中卻波瀾乍起。齊螢的意思很明白，她不計較燮是否愛她，也不計較燮有沒有別的女人，無怨無悔，一心只想跟著他。我感到萬分費解，世上竟真有這樣的女子嗎？我有些迷惘，比起她，自己又可以為燮做到什麼程度？第二日，天氣晴好，祭過行神後，我跟隨著出使的上卿駢父一行，準備上路。母親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叮囑這叮囑那，我笑著說：&ldo;母親，姮不是小兒，身邊又有這許多隨人，不會有事，再者，宗周有王姒照應，母親無需擔心。&rdo;她嘆口氣，自嘲地笑笑，道：&ldo;姮說的極是，有王姒在，母親cao心什麼。&rdo;說著，她認真地看我，道：&ldo;姮，王姒乃杞國同宗，必處處為你著想，凡事順之，不可忤逆，此言你當謹記。&rdo;我笑道：&ldo;母親安心，姮記住了。&rdo;母親微笑點頭。我又分別向父親和觪拜別後，登車上路。他們在宮門前的身影越來越小，車馬轔轔，隊伍穿過大街，開出城門。望著眼前廣袤的田野，兩年前我見到它時已是一片蔥綠，而此時，新苗卻才剛剛種上，稀稀疏疏。一群群的農人正在公田中勞作，有人抑揚頓挫地唱著歌，詼諧逗趣，引來旁人一陣鬨笑。我也不禁莞爾，回首順著來時的方向視去，雍丘的雙闕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上，只餘天邊一片鉛白的雲彩，悠悠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