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並不覺得怠慢,當即帶著嬤嬤丫頭坐車過來。
徐氏到二門接她進去,去桑母上房拜見。
桑母舉目一瞧,黛玉嫋嫋婷婷,風姿無限,竟不像賈敏,反而極似林如海,想當初林如海和桑隆年紀相差二十來歲,比桑青還小一些,曾也她跟前頑過鬧過,時光流逝,歲月蹉跎,桑母不禁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忙道:“好孩子,快起來到身邊來。”
徐氏忙攜著黛玉送到她身邊。
桑母拉著黛玉的手,細細打量,見她氣色甚好,不似林如海信中說的體弱多病,便先放下心來,爾後又看她舉止高貴,態度風流,點頭道:“像,像,真是像極了父親,尤其是這通身的氣派,一看,就知道是父親的女兒,想當初,父親跨馬遊街,何等風流!”
說起林如海,黛玉不禁心中一酸,頭一回有說她像父親,而非母親。
她自打進榮國府,都說她像賈敏,鳳姐更曾奉承過像是賈母嫡親的孫女,底下也有一干老婆子們常說,眼前姑娘們再沒有當日姑太太那樣嬌貴的,也就她如今有幾分,她們這麼說,不過是因為自己比三春姐妹們等多了四個大丫頭兩個教習嬤嬤罷了。
徐氏忙勸道:“老太太快別提表叔公了,瞧林姑姑眼圈兒都紅了。”
桑母道:“瞧,上了年紀,總愛回想起往年的事兒,想是聽煩了?”
這話卻是對著黛玉說的,黛玉起身回道:“豈敢,倒是想聽表舅母說說先父的事兒呢,也好叫有個念想兒,不至於只記得先父的音容笑貌,別的再不知道了。”
桑母嘆道:“怨不得,從小就離了父親,縱然過目不忘,見不著面也難記得。”
桑母並不問她榮國府裡處境如何,只問她平時做什麼,黛玉如實回答。
聽了幾句過後,桑母微微皺眉,道:“閨閣時,賞花取樂吟詩作畫原是該的,只是管家理事出門應酬的手段不能不學,府裡可有教導?學到哪裡了?”
黛玉低頭道:“只看過幾日賬,管家還過得去,只是外頭的應酬就不甚好了。”
她言語輕柔,並沒有說榮國府裡無教導。
榮國府裡的大賬目不會有讓她看,恐怕還有不希望她會算賬呢,所以她看的不過就是一些瑣碎的小賬目,鳳姐管的就是這些,她不識字,偶爾彩明不跟前時,就央黛玉給看一回算一回,饒是如此,黛玉也能從這冰山一角看出榮國府裡的入不敷出。
桑母登時有幾分心疼,黛玉今年十二歲了,別家的女孩兒這時候縱然還沒定親,也早就開始習學這些本事了,不想榮國府竟沒為她著想。
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是此時桑母仍不免有些生氣。
容嬤嬤先前已拜見了桑母,她身份不同於雪雁等,桑母跟前設了一座,乃笑道:“史太君除了宮中和幾家王府以外,概不出門,全靠二舅太太和璉二奶奶料理,史太君既不出門,們姑娘自然不能出門。久聞舅太太年輕時的風采十分出眾,如今過了壽,越發有經驗了,若能傳授們姑娘一星半點,不但是們姑娘的福分,而且們姑娘一輩子都受用不盡呢!”
被宮裡出來的教習嬤嬤這樣恭維,桑母笑得合不攏嘴,道:“都聽說了,這些日子,這表外甥女兒全賴嬤嬤的教導。青兒媳婦,快給嬤嬤倒茶。”
徐氏笑著從丫鬟手裡端過茶遞給容嬤嬤,容嬤嬤忙起身連稱不敢。
桑母道:“如何使不得?嬤嬤就受了罷。”
容嬤嬤方告罪兩聲,接了茶,復又坐回原位。
桑母看著黛玉,柔聲道:“外祖母只顧著偷懶,可靜不下來,這次回來,少不得辦兩日酒席請過來告訴他們回京了,到時候接過來,不許不過來。”
黛玉一聽,便知老家是要教她應酬交際的手段,忙拜謝不盡。
雪雁和容嬤嬤聽了,不由得相視一笑,雖然早就猜測到桑母有可能會帶黛玉出門,但是聽她明說兩才放心。
桑母看眼裡,暗暗點頭,林如海信中說雪雁此極忠黛玉,果然有幾分意思。
她摩挲黛玉一回,忽然吩咐徐氏道:“今兒姑姑怕是留不得,但是將來是要留姑姑住下的,給姑姑好生收拾一座院落出來,就正房旁邊的小跨院裡,東西擺設咱們家姑娘的份例上再添幾分,擺什麼東西也問問姑姑的喜好。”
徐氏會意,忙道:“早先接姑姑來住時,已收拾了一座房舍,卻不老太太那邊,既然老太太說了,那就將老太太旁邊的聽雨軒收拾出來給林姑姑住。”
桑母點了點頭,頗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