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緊張地回頭,一張鐵青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地看著他。
“CASSE-TOI!(滾)。”
“啊!”最小的那個孩子尖叫,被大孩子趕緊拽走。
幾個孩子前腳踩後腳地拼命地向巷子外湧。
而已經走到另一邊巷口的岑桑,對後面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她左顧右盼地向街道兩邊瞭望,河邊的長街不再受到牆遮擋,看起來亮亮堂堂,同一區、五區的河岸街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只不過,這裡的建築更低矮,看上去年代更久遠,也沒有任何翻新的痕跡。有些房簷上長出了綠油油的野草,路邊也有白色、紫色的野花,無人清理。
如果沒有頭頂火辣辣的太陽,和手裡沉甸甸的藥箱,岑桑是不介意在這街上多漫步一會兒的。
這裡的建築很古樸,過去的風味儲存得很好,偶爾作為採風地點,也還不錯,很新奇。
她在街道上邊走邊想著,習慣性地靠近了那條被譽為‘藍色玻璃’的卜勒河。
可當她走近河岸時,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鑽進鼻腔,她下意識地皺眉用手掩鼻,探頭看向下面。
這哪裡是“藍色玻璃”?簡直是...露天版的大型下水道...
這個區不管環境治理的嗎...那區長真該引咎辭職的。
岑桑為這條河感到可惜,也在心裡為這兒的居民打抱不平。
正當她回頭準備找紙條上的地址時,敏銳的直覺令她感到一絲不對勁。
她故作平靜地抬頭,緩緩向對面看去...對面沿河的幾間店鋪,玻璃櫥窗後是一雙雙眼睛...每一雙眼睛都在牢牢地盯著她看。
一股涼寒從背後升起。
她趕緊錯開視線,心裡默唸,214,214...那個人住在214。
要趕緊找到214。
一向走路平穩的淑女,難得地足下生風,逃也似地逐一擺脫路邊人探究的目光,時不時還要向旁邊瞄一眼,觀察門牌號。
可惜這裡實在太老舊,不知住過多少代人了,許多門口都光禿禿的,沒有門牌。
岑桑第一次心急如焚。
因為那些眼睛不再只停留於窗後,有一些人乾脆開啟了門,站在門口看她,有女人,也有男人。
那些目光也不只是探究...還有她說不清的、令人討厭的眼神,如蝸牛身上的黏液般,溼乎乎地糊在身上洗都洗不下去。
210、211、212...咦?怎麼沒了?
趁她不注意,一隻手從暗處伸出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啊——”
女孩的驚呼尚未完全喊出,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大白天的,喊什麼。”
又是那股慵懶的聲調,跟曬足了太陽似的,懶洋洋的。
是熟悉又陌生的中文。
岑桑回過神來,抬頭,最先入目的就是他右眼下的那顆硃砂痣。紅豔豔的,跟他挑染的頭髮一個顏色。
隨後又仔細地看清楚,他憊懶的眼皮向上挑了挑,幽黑的眼睛看著她,嘴角輕揚,分不清是嘲笑還是別的什麼。
許是剛剛驚嚇過度,確認過是他而不是別人後,她錯亂的心跳節拍,竟然開始回穩。
瞧見她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難不成被搶劫了?嚇成這樣?
Gin的笑容收斂,警惕地向窗外看去。
透過擦拭乾淨的玻璃窗,店鋪對面的河岸一覽無遺,門口擺放的兩個鏡面裝飾物,角度恰好能對映出長街兩頭的情形。
零星兩三個人...幾乎等同於沒有人。
Gin瞥了一眼,抬手將灰藍色短窗簾拉上一半,上下打量她半天,最後輕擰眉頭,語氣不善地問:
“你自己來的?”
娃娃領連衣裙,膝蓋以下的白皙小腿裸在外面,懷裡抱著一個明晃晃的揹包,手上還拎著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恆溫箱...敢一個人進到十三區...
羊入虎口都不是這麼個送死法,還是隻毫無反抗力量的小綿羊。
岑桑和他對視,忍不住地喉頭動了動。她覺得眼前這人好像是隻狼...
一匹被吵醒的‘餓狼’...面露兇光地看著她。
她想說皮埃爾先生送她來的,可這樣一來,就還要解釋皮埃爾先生是誰。她不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思索再三,岑桑避開他的眼睛,沉默地點了兩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