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見女兒滿面淚水,心中驚疑不定,朝一旁伺候著的丫鬟擺擺手,示意她們快些將溫雪蘿帶下去。
然而才出了這樣的事,溫雪蘿焉能承受得住乖乖回房歇息去。
她哭著撲進宋氏懷中,哽咽著道:“孃親,他算什麼東西,他算什麼……”
“別哭,別哭……”溫夫人連忙用手拍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面親自扶著她先行下去,“咱們放了訊息出去。只說是我們退了燕家的親,尋個好由頭,這事也並不打緊。”
昔年大萬氏在時兩家定下婚約,送的那些彩禮。自不必退還燕家,總算也叫人覺得安慰了些。
而且不論如何,溫家的家世,女兒的容貌品性,即便二選其一,也不至叫她無人求娶。
更何況如今兩樣俱全。
事已至此,溫夫人也不再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反而立即盤算起了今後的事來。
她翻來覆去地想著,想起幾個適齡的人選來。一一說了給溫雪蘿聽,口中道:“你瞧瞧,這幾個也都是不差的!”
京都的適齡兒郎,只要他們願意,那都得跟大白菜似的堆在街口。一個個任由他們挑選。
溫夫人這般一想,勉強覺得前路光明瞭些,這心裡也就跟著舒坦了許多。
溫雪蘿卻哭得愈發厲害了,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齒地道:“若叫我今後嫁個比燕默石差的,我怎麼能有臉面在京都裡走動?”
“休要胡說!”溫夫人皺了皺眉,輕聲斥了句。
前任成國公燕景死的早,燕淮這爵位也襲的早。
像他這樣不及弱冠便已擔著國公之名。府上人口簡單,又不必叫媳婦伺候婆母的人家,打著燈籠也難尋,更不必說尋個比他還強的。
這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溫雪蘿卻真真是沉到了夢中不願意再出來,論樣貌、論家世、論年少有為……燕淮都可算是拔尖。她自詡在姑娘們裡是個拔尖的,自然也要嫁個在男人堆裡拔尖的丈夫。
結果燕淮一句不喜歡。接這樣乾脆地丟了出來,幾乎將她的夢擊碎成了齏粉。
她抹著淚:“娘,在你心中,女兒是否還不如哥哥重要?”
溫夫人大驚失色,行走間腳下的步子都凌亂起來。瞪著眼睛看她:“你全都聽見了?”
若不然,她何至於問出這樣的話來。
溫雪蘿嗚咽著,“自然是聽見了……您為了他,將女兒的庚帖都還了出去!”
“這都是為了咱們一家今後的臉面!”溫夫人慌忙辯駁,又來安撫女兒,“孃親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方才將庚帖交了出去的,並非一時衝動。”
溫雪蘿卻不信,揪著自己的袖口,迎著夜風高高地昂起下巴,冷硬地道:“我要去見見哥哥。”
溫夫人不悅:“見他做什麼,知道他回來也就是了。”
溫雪蘿卻不依不饒,一定要先去見過溫慶山一面。
冰冷的夜風裡,母女二人只帶了個溫夫人身邊的心腹大丫鬟瑪瑙,往溫家最角落的那間小院子去。長不大的溫慶山,並沒有養在外院。外院那間所謂大公子的院子,不過只是用來掩人耳目的而已。
溫慶山所住的院子極為偏僻,一道道門上皆是厚重的大鎖,將那生來畸形的青年重重鎖了起來。
走到近旁,溫夫人想到燕淮留下的那幅小像,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須臾,母女倆進到了裡頭。
最邊上的那間屋子裡,有個身量頗低,行似孩童的男子循聲扭過頭來。
他手中抓著一支糖葫蘆,正在哧溜哧溜地吮吸著,一臉高興。
活到如今,他這還是頭一回吃糖葫蘆。
在這之前,他根本連糖葫蘆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
今兒個夜裡,他見到了大街見到了漫天的燈火見到了許許多多他從未見過的事物。
溫慶山因而十分歡喜,見到來人乃是自己的孃親跟妹妹,忙握著糖葫蘆欣喜地叫了起來:“娘,你快看,這東西叫糖葫蘆!”
他獻寶似的,將沾著自己口水的糖葫蘆往溫夫人眼前送。
溫夫人只覺一陣乾嘔,“啪”一聲打在他手上,斥道:“混賬東西!你是如何跑出去的?”
溫慶山呆愣愣地看著那支摔在地上的糖葫蘆,嘴巴一癟,驀地哭了起來。
他不單生得怪異,就連心智都恍若小兒,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從不顧忌什麼也不在乎什麼。
溫夫人心中厭煩,可聽見他哭,也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