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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為他們自一開始。便將他赴京一事,當做是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事。即便他口中說著那樣的話,似蠻不在乎,可他清楚得很,京中盤踞多年的那些世家一旦察覺,隨即引發的腥風血雨潑天而來,他定然難逃一劫。所以他必須先回延陵,將事情處理安置妥當才敢悄悄入京。多少年了,宋家人連京都附近都不敢靠近,如今這一代唯二的兩個人,卻都已身處風暴中央。

也莫怪江嬤嬤會怕,會擔憂。

有些事,甚至從一開始除了家主外,便只有江嬤嬤幾個家生子知情。

宋氏這個遲早要出嫁的閨女,沒有知悉的資格。

而這,也恰恰正是釀成眼下這一切禍端的源頭。

可事已至此,又該如何跟她說?按江嬤嬤看,已是不能提了!

謝家雖是京中新貴,根基淺薄,但同諸多世家都脫不開干係。宋氏入了謝家的門,便不易脫身。這一點,他們很清楚。可宋延昭不甘心,他亦懊惱,若當初不救謝元茂便好了。

可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他連連嘆氣,沏了盞茶一口喝盡。

兩人一時無話。

內室中,宋氏同謝元茂,亦相對無言。

宋氏披著深綠色緞面襖,面色蒼白,垂首靠在炕頭,一頭青絲散落在肩上。

自謝元茂的角度望去,他只能瞧見宋氏一側尖尖的下頜。他看著,有些出神。宋氏雖是身形嬌小纖細的江南女子,可從來都沒有瘦成這副模樣過。下巴上的圓潤弧線似乎徹底消失不見,只餘下叫他莫說的銳利鋒芒,顯得極冷。

她在等著謝元茂開口。

謝元茂卻不知從何說起。

過了許久,見宋氏絲毫沒有抬頭看自己一眼的意思,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輕聲喚她:“福柔……你身子可好些了?”

宋氏手中握著一支髮簪,聞言頭也不抬,將手中髮簪遙遙遞給他,道:“這東西,你且收回去。”

謝元茂一看便愣住了,遲遲不肯伸手去接。

這簪子原是當年宋氏誕下龍鳳胎後,他特地尋了延陵最好的金匠,耗費多日訂製出來的,天上地下,唯有一支。簪子的尾端,刻了行極細緻的篆書。上書五字——此生不負柔。

然而此刻再看,於宋氏,這五個字是笑話。

於他,卻是委屈。

謝元茂滿心不是滋味,覺得自個兒委屈得要命。

他並不曾將她拋在延陵,再不相見,亦不曾對兩個孩子冷言惡語,甚至也從未覺得自己變了心。他一直都是歡喜她,竭盡全力想要將她留在身邊的呀。他究竟,在何時何地,負了她?

這次中毒之事,是他錯,他明白,可這又不是他讓人下了的毒?

他只一次未護好她,難道便要被直接打入地獄,再無翻身的機會?

他當然不肯接下這枚髮簪!

可他不接。宋氏便一直保持著遞出簪子的動作。

僵持了會,謝元茂終是捱不住,聲音苦澀地道:“你將這簪子還我,可是當真要同我和離?”

宋氏抬起頭,一雙眼明亮清澈,只帶了薄薄血色的唇微微開合,聲音喑啞:“若是,如何?”

“我早便說過,我不允!除非我死,否則斷不行!”謝元茂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一來他心中本不願意。二來眾人都逼他就範。他自然愈加不肯答應。若答應了。他還有什麼骨氣可言?

然而這一回,宋氏卻像是看穿了他,驀地冷笑了聲,“六爺別怕。妾身不會同你和離,便是哥哥一再要求,亦不會。”

笑意是冷的,聲音亦是冷的。

聽得謝元茂瞠目結舌,這樣的宋氏,他還是頭一回見。

明明不久前,眼前的人還是個會撲進他懷中哭泣的柔弱婦人,雖時有強硬,卻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冷戾的一面。他張張嘴。卻不知說什麼,半響才擠出幾個字來:“這便好……這便好……”

可是這話才出口,他便聽到宋氏笑了起來,“六爺放心,妾身會跟著你。至死方休!”

最後四字被她咬得重重的,驟然沒了南邊自帶的軟糯悅耳,反倒是猛然間變得猶如利刃。

在鬼門關打了個轉,活了下來,可宋氏卻覺得自己已然死過一次。

彌留間,也讓她徹底覺悟。

且不論謝元茂答應不答應和離的事,長房幾位也絕不會答應。

他們因了她跟白氏的舊交,才一力讓她守住了自己的正室之位,安安穩穩地坐住。而今,他們已經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