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慢慢鬆開一直緊握的雙拳。
“你既然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他的聲音低下去,疲憊瞬間爬上臉龐。這使得他看起來蒼老了很多。
經歷了這些事,蕭翟瑞的精神已經相當疲倦了。計劃了兩年多,隱瞞了兩年多……獨自一人揹負背叛和救贖的重量,品嚐親情中不斷交織的舊悔恨與新煎熬。他的背,在不知不覺間已有些彎了。
他唯一可以恨的人,就是陸川。
這些,她都明白。所以面對他的激動和堅決,蕭晴只能回以淡淡的苦笑。
“爸……”她起身坐在床沿上,輕聲說道,“恨一個人,不會比原諒一個人好過。而且,你恨陸川根本的原因,是因為你無法原諒自己。對嗎?”
蕭晴握住他的手,接著說道:“我問過陸川了。無論你信不信,我還是要把他告訴我的轉告給你。”
看到蕭翟瑞看向自己,蕭晴頓了頓,然後說道:“那夜,他看到她躺在公園的草叢裡,然後就想立刻離開。但卻被她抓著褲腳,讓他殺了她。陸川只想脫身,於是隨意扔下身上的小匕首後就走了。他沒有想到……那個女人會真的自殺。更沒想到,她是自己同桌的母親。”
“呵,這種鬼話,只有你才會信!”蕭翟瑞的眼中似乎開始充血,滿是血絲。
“蘇雲君也相信。她聽完這些後,流著淚說‘原來如此……’。連她都相信,為何你不信?”
“這些……這些是雲君安慰自己的藉口,你當我和她一樣傻嗎?!”蕭翟瑞的聲音變得沙啞。
“雖然那時的陸川的確很混,到處打架鬧事甚至偷竊搶劫。但作為一個孩子,怎會輕易結束一個陌生人的生命?”
“不要和我說這些!”蕭翟瑞大聲說道,“不管當時的情況怎樣,有人因他而死的事實不會改變。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蕭晴垂下眼,看著他的手——已經長了老人斑的手,面板粗糙。
“爸……如果留下刀子就算殺人。那麼你不也殺過人嗎?”
蕭翟瑞頓時身子一僵,好似被雷擊中。
“作為院長的你,在面對要求安樂死的病人時……你曾經不也選擇過結束他的痛苦嗎?你做的和陸川做的,又有什麼分別?那次,你掙扎了很久。我依然記得你在簽字時的痛苦神情,陸川又何嘗不是在痛苦著……”
“你閉嘴!”蕭翟瑞大吼一聲打斷蕭晴的話,用力揮開她的手。
蕭晴的話好似鞭子,狠狠抽擊他的心。讓他啞口無言……
“爸,你可以繼續恨他,只要你覺得心裡會舒服一點。但我……無法繼承你的恨啊。”蕭晴的眼中帶著的悲傷,幾乎哀求著他的理解。
蕭翟瑞緩緩閉上眼,但眼淚終還是滑出眼眶,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頰落下。
“因為他……我失去補償她的機會了,永遠沒有機會……”
蕭晴低下身子,將頭埋在他的肩頭,不再說話。她知道,他的自責和恨意是相輔相成的,恨別人總比恨自己要容易接受得多。所以,他無法原諒陸川。
但,他們還有時間……有很多時間來恨,或者原諒。
蕭晴閉上眼,唇邊露出淡淡的苦笑。
未來,會“精彩”得讓人無奈——
尾聲
半個月後,離家出走的鄧卓顏終還是回了家。
在看到女兒蒼白的臉時,她哭了,哭得很大聲。蕭晴沒能做到當初的承諾——陪她哭。不為別的,因為她老媽一邊哭一邊扔東西,她忙著揀東西而沒空去醞釀感情流淚。
鄧卓顏大約哭了一個多小時,客廳能扔的東西都扔得差不多了,然後她倒頭便睡。蕭晴嘆息著收拾殘局,不忘給躺在沙發上睡覺的母親大人蓋被子。
這件事,總算過去了。
沒有發展到她預想的最壞情況——離婚,所以她已經很滿意了。
在返校之前能結束這一切,真的已是上天眷顧。蕭晴如此想著,自己終究還是個有福的人。
經過這件事,她學會了知足和感恩,以及明白了人只要活著就是一種幸福。
打掃完狼藉的客廳,蕭晴打了電話到醫院,讓值班護士轉告正在住院的院長大人:你老婆旅遊回來了。
過了兩天,蕭翟瑞出院了,來接他的人自然只有蕭晴。
但回到家的時候,清淡易消化的飯菜已經擺上了桌。蕭晴和她老爸相視而笑,在鄧卓顏一臉冰冷的表情下低著頭努力地大口吃著,似乎這是報答她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