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弘二十九年一月初九,明德帝大赦天下,加開恩科,免除賦稅,獄中所有囚徒俱邢減一等,天下皆歡。
而在這兩個月中,除去皇帝駕崩,文武百官俱不上朝的二十七天裡頭,邵勁依舊十分忙碌。
因為晉王登基前京中的大變,邵勁家中被亂兵衝撞,據說其新婚妻子受了驚嚇,一時竟纏綿病榻起不了身,直接導致剛剛護送輝王回來的邵勁勃然大怒,等二十七日之後就帶著京營的隊伍滿京城的找嫌犯,很是衝撞了好幾個文臣武官的宅邸,惹得本就沒有真正安穩的京中一時又人心惶惶,連明德帝連上了幾次申飭的聖旨都不管用,最後還是邵勁的老丈人徐佩東出了面,將人狠狠罵了一頓,這才叫這個私下裡被其他人罵做“瘋狗”的武臣暫時安靜下來。
當然這邊又有另一種說法,說是那傳說中被亂兵衝撞了的邵夫人在臥病月餘之後總算是好了起來,這才叫那瘋狗稍稍消停了一些。
這些街頭巷尾的小道訊息並沒有真正傳到邵勁與徐善然的耳朵裡,或者就算傳入了,這兩個人也並不以為意。
在邵勁總算消停下來的沒幾天之後,他們就一起回了一趟徐善然的孃家,湛國公府。
國喪的百日已過,這一次的家宴裡雖亦不能找那戲班做歌舞取樂,可眾人的衣衫上總算是多了些鮮妍的色彩。
大廳被幾道屏風一分為二,徐善然在這邊與女眷們說了些閒話,偶爾也會聽見另半邊處傳來的觥籌交錯的聲音。
當日夜裡,他們辭別湛國公府,坐在回家的馬車,邵勁就湊近了和徐善然嘀咕說:“我今日第一次見到你祖父衝我笑啊!怎麼,難道我最近又長得更帥氣了?其實我就說了,按照我這種老少通殺的性格來說,不可能不討你祖父歡心的啊!”
徐善然莞爾:“我祖父……”有道是子不言父過,雖徐善然不覺得老國公的性格有什麼,但她還是選了一個相對委婉的說法,“正欣賞年輕有為的子弟。”
事實證明這個說法似乎太過委婉了,邵勁這邊聽得簡直一頭霧水。
要知道如果昭譽帝還在的時期,昭譽帝那樣信任於他,這才能將他出身個武官又沒有親眷這種硬傷給遮掩一二,好聲說上一句“年輕有為”。
但現在明德帝登基了,不要看他現在能隨便帶著兵到處咬人,那是因為明德帝初初上位位置做得還不穩,他幫著明德帝咬明德帝想咬的那些個人,咬完了還把這些人的身傢什麼的全部上繳給明德帝,這才讓這皇帝緩緩對他動手來著……但明德帝是什麼人啊?
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他覺得自己現在也是咬人咬得差不多了,大概沒過個兩三天,明德帝就要把他也給處理處理了吧,正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何況他還不是明德帝的心腹,頂了天不過一個比較順手的野狗。
徐善然提醒:“你這段時間處理的人中可不少我祖父討厭的物件呢。”
邵勁恍然大悟!
徐善然又笑道:“也有不少我外祖家討厭的物件,你沒見我孃親今天見你也高興麼?”
邵勁不屑:“娘每次見我都高興。”
徐善然簡直無奈了:“總之就是因為這個了,回頭估計我孃家和我外祖家都會送一些禮過來。”
“這些都你處理吧。”邵勁不以為意,就他來說,反正不管再怎麼夾著尾巴,他肯定會被皇帝看不順眼,會被貶官離京,那在離去之前做皇帝的走狗表明自己對皇帝服軟的同時再處理掉一些湛國公府和何府討厭的傢伙,那簡直就是順手而為一舉兩得的事情,完全當不上一聲謝。
“不過我估摸著我們也快離京了……”邵勁有點猶豫。
“嗯。”徐善然回應。
“你有沒有想過……嗯,會去哪裡?”邵勁又問。
“西北如何?”徐善然說。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眾人已經回到府中,王一棍正在外書房內舉著燭火照亮邵勁一封全國的簡易地圖。
他沉吟著:“西北麼……東主此次出京,一路所見所聞想來心中有數,應知西北多苛政,民亂尤重;又因為朝廷的掌控力弱,那裡很是不安穩。”
“若我真去了安穩的朝廷觸手可及的江南水鄉,還有得幾年命在?”邵勁淡然說,他在地圖上圈出了幾個地點,又不以為然道,“西北正好,江南靡靡之風太重,沒人肯當兵,從身體素質來說,也有所欠缺。”
王一棍嘆息一聲:“東主不再想想?”
“要再想想的可不是我。”邵勁冷冷道,“這世上若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