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看著被自己無意間彈斷的琴絃,一向平靜鎮定的俏臉上,竟露出了一抹不安和慌亂。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琴身。而一旁的蔡貞姬,也放下手中的瑟,拉起妹妹昭姬的手。
“昭姬,我太瞭解你了。”蔡貞姬拉著蔡琰,姐妹二人一起坐在床榻之上,“你還年輕,臉上藏不住事。”
“姐姐……”蔡琰抬頭,卻被蔡貞姬伸出手指,堵住了嘴巴。
“劉德然英名在外,不知道多少思春少女,連見他一面都不能得見。”蔡貞姬如此說道,“劉德然文采斐然,他的文章、詩篇,姐姐也已經讀過。我知道你最喜這樣的男子,然而終身大事,不容馬虎。昭姬,你要好好考慮。”
蔡琰忽然掙脫開姐姐的手,似乎有些賭氣又似乎有點自卑地側開身子,背對著蔡貞姬。
“妹妹是再婚之人,殘花敗柳。我雖有心於他,但劉德然恐無心於我。”蔡琰竟然有些失魂落魄,“姐姐所言有理,是妹妹唐突了。”
早幾年,蔡琰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許婚給河東衛氏的衛仲道。河東衛氏,也是大族。其族發家於西漢武帝時期,當時漢武帝的姐姐平陽長公主府中,有一名歌女,被漢武帝看中納入宮中。後來成為皇后,生下漢武帝的太子劉據,也就是衛子夫。還有一名騎奴,也就是後來的大司馬長平侯衛青。衛青還娶了平陽公主為妻。
河東衛氏,正是發源於此二人。
蔡邕早兩年將蔡琰許配給衛仲道。然而衛仲道為人體弱多病,二人成婚之後不久,衛仲道便因病辭世,蔡琰成為寡婦。然而那一年,蔡琰不過十六歲而已。如今兩年過去,如今的蔡琰不過十八歲。
其中有一件最不可啟齒的事,一向被衛氏視作家醜,從不傳揚。只有蔡琰以及一眾衛氏族中人知曉。
蔡琰常年跟隨蔡邕,為人最是博學,更是精通音律,導致衛仲道十分仰慕。二人成婚洞房當晚,就在二人即將魚水交歡、行房事的時候,衛仲道由於太過興奮,沒等有反應,就已經先病倒了。
也就是在這一次,衛仲道的病情惡化,沒多長時間就去世,導致蔡琰到現在都始終在守寡。也就是說,蔡琰和衛仲道,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但是這件事,一向被衛氏所禁止。連蔡琰自己,也羞於出口。
也正因為如此,蔡琰根本無處辯解。哪怕辯解,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所以此刻的蔡琰,無疑陷入了一個困境。
這也就是蔡琰為何常以男裝見人的原因。雖然漢代沒有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種規矩,但是像蔡琰這種寡婦,一旦出門被人認出,就難免被人所議論。
蔡琰自顧自地回房間去了,蔡貞姬站在門口,望向妹妹蔡琰落寞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當蔡貞姬正要轉頭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卻見父親蔡邕,滿面春光地大步走了進來。
蔡邕133年生人,如今也有五十七歲。雖然不如鄭玄年紀那麼大,但在這個時代也足以自稱為老朽了。蔡貞姬還很少能從這個老父親身上看到這樣的笑容。
“父親。”蔡貞姬上前行禮,“為何今日如此高興?”
“啊…哈哈哈!”蔡邕大笑,“貞姬你今日未去學宮,故而不知。”
蔡邕興高采烈地將今日在學宮之中發生的諸般事情,尤其是劉彥的與發難的眾儒生辯論得勝,以及劉彥留下了這篇可以傳世千古的《師說》,細細地都告訴了蔡貞姬。
蔡貞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蔡琰為人,最是精通文法,文學造詣極高。劉德然單就這兩首詩,以及這一篇師說,就可以進入當世文學大家的行列當中了。加之他本人也算得上英俊瀟灑、聲名在外,像蔡琰這種名為人婦,實則還是個少女的女子,哪裡能抵擋的住劉彥的魅力。
蔡邕見女兒蔡貞姬神色不對,頗有些異常,故而正欲開口相問。然而不等蔡邕開口,蔡貞姬先是伸出蔥蔥玉指,指了指蔡邕懷裡,那張他親手抄錄的詩文。隨後又指了指蔡琰房間的方向。
蔡貞姬伏到蔡邕耳邊,將先前蔡琰所給那首《蒿里行》詩,一字不差地背誦起來。蔡邕聽了,神色不免微變。
蔡邕是何等的聰明人,經過蔡貞姬這一番暗示,他怎能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他幾乎可以斷定,是自己的女兒蔡琰,對劉德然萌動了自己的少女春心。
“唉……”此刻的蔡邕,竟然像先前的蔡貞姬一樣,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
“劉德然,乃英雄也。聲名在外,地位超然,更兼其已有家室,昭姬又是再婚之身,雖然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