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掛著淚痕,呆呆地看著他,心想,觪終於找到對手了。他看向我,而後轉向觪。觪上前揖禮道:&ldo;蒙卿士搭救,杞觪與妹感激不盡。&rdo;卿士?我看向少年,明白過來,赤芾的確是卿士的服色。少年看看觪,還禮道:&ldo;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輿不敢居功。足下可是東婁公世子?&rdo;觪笑道:&ldo;在下正是。&rdo;少年嘴角微微勾起,道:&ldo;久仰。&rdo;他看看四周,道:&ldo;此地日暮後多有猛獸出沒,世子若無他事,還望速速下山。&rdo;觪又揖禮道:&ldo;敬謝卿士提醒。&rdo;少年道:&ldo;如此,輿告辭。&rdo;兩人再行禮後,少年轉身走了。※※※※※※※※※※※※※※※※※※※※※※※※※※※※※※※※※※※※※※※※看著少年背影,我與觪相視一笑,同往山道走去。我問觪:&ldo;此人看上去比阿兄年幼,卻已冠禮,封卿士,他是何人?&rdo;觪笑道:&ldo;據為兄所知,如此人才大周只有一人。姮方才可聽到他自稱輿?&rdo;我點頭。觪說:&ldo;此人乃文王之曾孫姬輿是也。&rdo;&ldo;文王曾孫?&rdo;我算了算,文王生武王,武王生成王,成王我十歲時崩了,當今天子即位,&ldo;是天子兄弟?&rdo;&ldo;天子從弟。&rdo;觪笑笑,道:&ldo;輿現年十六,祖父是文王長子伯邑考,為紂王所害,卻有遺腹子岌,岌又只得一子輿。成王時,錄子聖反,岌隨召公前往征討,卒於淮水邊。其時輿尚年幼,母親早亡,王憐之,收養於宮中,與眾王子共同教養。輿才智過人,與當今天子甚近,天子念其家中無人可依,使十五而冠,封為卿士,以圖早立。今次伯牟父徵東夷,輿領三千虎賁長驅直入,直搗東夷王宮,俘獲東夷王並貴族四百餘人,立下不世之功。&rdo;說完,觪看向我,目光閃爍。&ldo;哦……&rdo;我點頭,這傢伙滔滔不絕講了這麼多,他崇拜姬輿?&ldo;姮以為如何?&rdo;觪又在看我。&ldo;嗯?哦,原來此人竟是如此才俊,無怪乎言行間甚是傲慢。&rdo;我隨口答道。&ldo;哦?&rdo;觪的表情好像挺失望,&ldo;姮如此看他?&rdo;這傢伙今天真是奇怪!什麼莫名其妙的對話,他想說什麼?我瞪著觪:&ldo;阿兄有話不妨直言,不必拐彎抹角。&rdo;觪沒料到我會這樣說,神情閃躲地苦笑道:&ldo;不瞞姮,阿兄仰慕輿之大名久矣,早有結交之心,今日得見,心中甚慰,怕姮反對,故生出試探之念,姮勿怪。&rdo;一席話說得懇切,讓人不好反駁,我明知他說的不是真話,卻還是放過他了。&ldo;哼!&rdo;我白他一眼。觪看著我,嘆了口氣,我好像聽到他在喃喃地說:&ldo;可惜,可惜……&rdo;沒精力管他,今天變故橫生,我的力氣都耗盡了。回到館中,吃過飯,洗過澡後,我重重地撲在榻上,感覺這張只墊了c黃薄被的木榻是天底下最舒適的寢具……※※※※※※※※※※※※※※※※※※※※※※※※※※※※※※※※※※※※※※※※※三十多年前,周武王去世,留下年幼的成王,周公攝政。封於故殷王畿的商王子武庚,聯合武王的胞弟管叔、蔡叔,以及徐、奄等國和淮夷諸部落發動叛亂,周公經過三年艱苦卓絕的東征才得以平叛。戰爭後,周公把部分殷貴族遷到雒邑,隨後在伊、雒之地營建新邑,作為東都,遷九鼎,稱&ldo;成周&rdo;,而鎬京稱&ldo;宗周&rdo;。渡過伊水後行了半日,黃昏時,觪告訴我成周到了。我將車帷撩開一條fèng隙,極目遠眺。輕風中,紅霞滿天,雒水在夕陽下閃躍著粼粼波光。筆直的周道盡頭,金色的大城巍然聳立在地平線上,王者一般威嚴肅穆,黛色的郟山遠遠地站在它身後,默默侍立。我睜大眼睛看著它,周的都城呢!雍丘從商朝至今也經營了好幾百年,和它比起來,卻無論規模上還是氣勢上都立刻矮上一截。城門前,觪下車與前來相迎的大夫見禮。我仍坐在車內,偷偷地打量著這座名垂千古的王都。夯土的城牆高高的看不到頂,長長的也看不到邊,落日的餘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城牆下,深深的護城河翻著白色的浪花在大吊橋下流過,向東奔去。城闕如巨人般屹立,在大地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巨大的城門上鑲嵌著鋥亮的青銅,猙獰的神獸如有生命般,嚴厲地注視著每一個經過它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