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出口,侍婢陡然變色,急忙捂住童子的嘴巴。我看著他,眉梢揚起:&ldo;什麼?&rdo;&ldo;小公子不懂事呢!&rdo;侍婢又是尷尬又是發急,一邊紅著臉對我賠罪一邊皺眉對那童子道:&ldo;小公子不可胡說!&rdo;童子卻一下掰開那侍婢的手,大聲道:&ldo;我未胡說!母親說了,她才不是我阿姊!是賤婦生的……&rdo;話音未落,小童被我一推,猛然跌坐在地上。他似毫無預料,愣愣地睜大眼睛看著我,片刻,嚎啕大哭起來。侍婢看著他,又看看我,臉色刷白。我不理會那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罵的童子,只微笑地轉向侍婢:&ldo;你看到了什麼?&rdo;侍婢神色陰晴不定,片刻,囁嚅道:&ldo;婢子……婢子什麼也沒看見。&rdo;我看著她,莞爾不語。那侍婢不敢停留,像看鬼一樣看我,抱起那童子就匆匆地走了出去。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園門外,我看著那邊,再看看身旁的虞美人,伸出手指輕輕撫過那鮮豔的花瓣。方才那童子的話雖惹怒了我,卻是真心話,左相夫人和這宅子裡的其他人到底怎麼看我,從那童子嘴裡便可虧得一二。&ldo;女君……&rdo;阿芙捧著一束花從樹後轉出來,看著我,有些憂慮:&ldo;那可是主公最疼的小公子呢,你……&rdo;&ldo;無妨,不會有事。&rdo;我笑笑,起身整整裙裾:&ldo;回房吧。&rdo;說罷,轉身朝屋子那邊走去。北海王是個寶。我只要在父親面前做出願意安安穩穩一心一意待嫁的樣子,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用在乎。小童有沒有回去告狀我不知道,左相府對我的看重卻是明顯的。那天之後,父親和左相夫人又陸續來過幾次。左相夫人看到我,依舊滿面慈愛,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她不覺得難受,我自然奉陪,輕聲細語,溫馴得像一隻白兔。而父親看我的神色,也漸漸平和許多。我的待遇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每餐的食物精心炮製,餐後還有溫補的湯水送來,我想要些什麼,只要讓阿芙稟報一聲,有求必應。相對的,新婦嫁前必要誦習的女經也送了來。我不以為意,這些東西母親多的是,我還小的時候她就要我背誦。母親這一輩子算是實實在在按著女經裡說的做,我看在眼裡,對那些大道理已經嗤之以鼻。可如今他們卻還想著要我學,卻是晚了。在夫人的提議下,父親還讓我跟他們一道用飯。一乘小輦把我抬出了園外,在一座建造氣派的屋子前停下。夫人笑吟吟地出來,親自拉起我的手走到堂上。除了父親,我見到了我要稱為祖母的太夫人,還有父親的幾個妾侍和子女。果真是一個大家子,一眼望去,堂上滿滿地坐著人。我再次慶幸看到這些的不是母親。太夫人看到我,雖不十分熱情,臉上那神色卻比夫人要真實許多。她精神不是太好,只問了我些許問題。見過太夫人之後,我又與妾侍和子女們一一見禮。妾侍們的臉上都和夫人一樣掛著笑容,幾個子女們卻不大一樣,與我見禮之後,互相偷偷地擠眉弄眼。可以肯定的是,有兩個人對我沒有好臉色,一個當然是那日在我手上吃了虧的小童,另一個女孩,頭上也是總角,年齡卻看著比其他人要大些,或許只比我小一點。她從我走進來就一直白眼不斷,似乎我欠了她幾萬錢一般。見禮的時候,甚至話都不願說。瞟我一眼就走開了。席間,幾乎所有人都打量著我,目光中,似乎各藏心思。我並不在意,只低頭用膳。&ldo;女君在家宴上可見到了慧女君?&rdo;回到房裡,阿芙問我。我一笑:&ldo;嗯。&rdo;她說的慧女君就是方才那個老對我白眼的女孩,和那個同樣沒有好臉色的童子一樣,都是夫人所生,我沒來之前,她是左相府裡年紀最長的孩子。&ldo;婢子聽說,慧女君見過北海王幾回,愛慕得不得了。北海王這婚事是太常署卜的,先前只說是左相府中的長女君,她可樂壞了。可後來拿到生辰來對,太常署卻說不是,再問才知道原來指的是女君你。&rdo;說著,她笑笑:&ldo;慧女君為這事,可大哭了好幾日。&rdo;我不禁覺得有趣。遙想當時,夫人得知這事的時候大概也怨恨不已,這點從那童子罵我的話裡面就能窺得一二。可惜,夫人是父親的正室,父親的孩子都要叫她母親。嫁給北海王的人,說出去都是她的孩子,所以她看到我,再不樂意,也仍然能夠笑得那般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