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郯的車駕馳入,人群中一陣歡呼。車馬將士皆威風凜凜,飛揚的旗幟,齊整的佇列,引得人群爭相觀望,開道的武士不得不結成人牆。&ldo;大司馬威武!&rdo;我聽到有人高聲喊道。&ldo;……威武!&rdo;阿謐學舌道。我笑笑,眼見著魏郯的車駕被後面浩浩蕩蕩的旗幟和人頭擋住,也不再觀望。&ldo;公羊公子說的是隅中啟程?&rdo;我問阿元。阿元頷首:&ldo;正是。&rdo;我望望天色,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抱著阿謐朝城下走去。天氣涼慡,出門遠行的人不少。東門外的亭廬前,到處都是置酒送行的人。我就著車窗張望了好一會,才望見公羊劌那高高的個子。他一身行裝,腰佩著那柄祖傳寶劍,神采奕奕,正與送行的友人說著話。而他的身旁,若嬋垂髻素釵,亭亭玉立。他們今年二月成婚,新府離魏府並不遠,這些日子,若嬋常常以公卿夫人的身份過府來看我。南方初定,事務繁雜。淮揚一帶久經紛爭,如今急需一位熟識情勢的人擔當揚州牧。正當魏郯為人選躊躇,公羊劌主動請纓。他雖年輕,卻曾多次前往淮揚,對風俗民情頗有了解。揚州牧之職,乃是巡檢當地政務,公羊劌為人果敢可靠,正是不二之選。出乎我的意料,若嬋對此居然一點怨言也沒有,並且要跟著公羊劌一起去。&ldo;揚州多美人,讓他獨自去了,到時帶回幾個年輕水靈的小妾怎麼辦。&rdo;我問她的時候,她輕描淡寫地說。這話當然半真半假,可如今看她與公羊劌站在一起,又覺得她是真心想跟去的。馭者將馬車馳前,待得停穩,我抱著阿謐下了車。&ldo;若嬋……姨姨!&rdo;阿謐喜歡若嬋,望見她就叫了起來。若嬋也望見了我們,露出微笑。&ldo;阿謐也來了。&rdo;她走過來,抱過阿謐。我看看若嬋,又看看公羊劌,莞爾道:&ldo;幸而不曾來晚。&rdo;公羊劌笑笑:&ldo;若嬋說你定會來,不肯早走。&rdo;我看向若嬋,她還在逗著阿謐。自從與公羊劌成婚,她的打扮也變了個樣,雖仍然明麗,也仍然塗抹些脂粉,但已經全無伎館主人那樣的妖冶之氣。與公羊劌送行的人過來與我見禮,我看去,只見有朝臣、有將官,還有公羊劌的兩位兄長。這些人我都算識得,皆一一還禮。不過,公羊劌的父母沒有來。他們一直不肯接受若嬋做兒婦,公羊劌娶若嬋的時候,他們甚至放言不會到場。幸而公羊劌是個從小違抗父母意願到大的人,最後,終究是公羊氏的二老拗不過這個兒子,受了新人拜見。有嫌隙在前,二人婚後,若嬋在公羊家依舊待遇冷淡,從今日的情形便可見一斑。可是若嬋與公羊劌似乎毫不在意,今日這送行之處,他們比任何一對夫妻都看起來更加合襯。&ldo;大司馬受降完畢了?&rdo;若嬋與阿謐玩耍的空當,公羊劌問我。我應一聲,正要說話,忽然看到酒案上,放著一隻酒壺。我愣了一下,道:&ldo;瓊蘇?&rdo;&ldo;嗯。&rdo;公羊劌答道,&ldo;車上還有些。&rdo;我明白過來,去那邊要路過淮南,那裡有二兄的牌位。&ldo;你有心。&rdo;我輕聲道。公羊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朝若嬋那邊抬抬下巴,道&ldo;她備下的。&rdo;我頷首。若嬋從前對二兄的感情,公羊劌是清楚的。他會不會妒忌我不知道,可是從前到現在,許多事都改變了。&ldo;聽說那邊的牌位和祠堂都是新修葺的,何人所為你可知曉?&rdo;他又問。我聽著這言語,怔了怔,片刻,道:&ldo;知曉。&rdo;那是裴潛修的。雖然沒有開口問過,但是我當時在淮南遇到他的時候,立刻就明白了。而之所以沒有問他,是因為傅氏的事是我們誰也不能跨過的檻,向他求證,得到答案,而後呢?那時他希望我們能回到從前,但是我做不到,祠堂的事,不若裝聾作啞。不過,這些都是舊事。如今想起來,不過徒有些感慨。公羊劌看著我,也沒繼續往下說,岔話道:&ldo;我聽說季淵在膠東風靡得很,他每每從海上回來,岸邊等他的女子能排出幾里。&rdo;我訕然。此言雖不知真假,可裴潛的風采我是相信的,禍水到哪裡都是禍水。&ldo;父親!&rdo;這時,阿謐突然喊了一聲。我訝然,轉頭望去,卻見魏郯果真騎馬從城門那邊奔了來。他換了一身便袍,在幾丈開外停住,下了馬。若嬋把阿謐放下,阿謐腳一沾地,立刻朝魏郯奔去。魏郯俯身接住,將她一把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