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郯笑而不語,拍拍魏安的肩頭,卻轉而看看我:&ldo;夫人要緊麼?&rdo;我搖頭:&ldo;妾無事。&rdo;魏郯交代了一番留下來的人,帶著我們往竹林而去。魏安說得不錯,這位隱士如果是想等人來訪,的確缺乏幾分誠意,木橋用了許久,有些搖晃,透過橋面的fèng隙,能看到下面湍湍的溪水。我走在一處不牢靠的地方晃了一下,前面的魏郯回頭,拉住我的手繼續前行。他的手溫暖有力,過了橋,仍然不放開。我見左右隨侍不過三兩人,便也由著他。&ldo;夫君要訪的這位閒人是誰?&rdo;我望著眼前茂密的竹林,只覺清風拂面,不由問起。魏郯看看我,道:&ldo;夫人可聽說過雲石先生?&rdo;我愣了一下:&ldo;公孫仁?&rdo;魏郯頷首:&ldo;正是。&rdo;我有些驚訝。公孫仁我當然知道,他出身山陽,少小即已文辭成名。他遊學拜師,博聞強識,曾在朝中當了二十餘年博士,六十歲以後,他離開了長安,自號雲石先生,周遊天下去了。此人名聲響亮,是當世的鴻儒。父親對他極為推崇,家中收藏了好些公孫仁親手箋註的經史。&ldo;我聽說雲石先生行蹤不定,不想隱居在此。&rdo;我說。魏郯淡笑道:&ldo;當今天下,人人皆行蹤不定。能有個安定之處當隱士,已是難得。&rdo;粗人。我心道,又問:&ldo;夫君來訪,莫非要請雲石先生出山?&rdo;魏郯說:&ldo;雲石先生年以七十,即便出山也恐怕走不動路。為夫此來,乃為討教學問。&rdo;&ldo;如此。&rdo;我笑笑,覺得在聽笑話。進入竹林百餘步,只見一座宅院出現在前方。泥牆茅頂,四周圍著竹籬。我聽到有人在撫琴,從容流暢,在這清幽之地更顯得合乎意趣。隨侍在柴門上叩了幾下,琴聲乍斷,沒多久,一名童子走出來。&ldo;來者何人。&rdo;他隔著柴門將我們打量,問道。魏郯讓隨侍退下,上前與童子一拱手:&ldo;河西魏郯,特來拜見雲石先生。&rdo;童子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的我們:&ldo;這些又是何人?&rdo;&ldo;皆是某妻子、舍弟與從人。&rdo;童子皺眉:&ldo;這麼多人,先生茶碗不多,爾等……&rdo;&ldo;青茗,何人來訪?&rdo;這是,一個悠悠的聲音從糙堂那邊傳來。童子回頭,道:&ldo;河西魏郯,還有他的妻子,還有弟弟,還有……&rdo;&ldo;原來是貴客,&rdo;那聲音含笑,&ldo;青茗,快快開門。&rdo;童子應了一聲,把柴門開啟,向我們一揖:&ldo;請進。&rdo;魏郯微笑,讓隨侍在外面等候,帶著我和魏安入內。院內綠糙如茵,花木扶疏。一條白沙小徑鋪在其中,乾淨整潔。糙堂上,茶煙嫋嫋,兩人正在對弈。一人鬚髮皆白,身形清癯,毋庸置疑,那就是白石先生。而與他對坐之人是個青年,面容白淨,神色專注,看那側面,隱有一股沉著之氣。童子將我們帶到堂前,不通報也不說話,徑自脫履入內,將二人旁邊的一把琴放在膝上,繼續彈奏。琴聲悠悠,博弈二人專心致志,我們三人默默候著。父親曾經說過,有名的隱士大多清高,來訪之人無論身份如何,多少總要遇到些下馬威。如今,我算是見識到一會。看向魏郯,他神色沉靜,注視著糙堂,似乎在賞樂,又像在觀棋。一直過了半個時辰,白石先生長長嘆口氣,拊掌笑道:&ldo;叟又輸了,到底不如年輕人。&rdo;對面的男子向他一禮,聲音清澈:&ldo;先生棋力深厚,珽實欽佩。&rdo;白石先生撫須搖頭,這時,他轉過頭來,像剛剛發現我們一樣,笑著起身。&ldo;老叟貪棋,竟忘了有客來訪,失禮,失禮。&rdo;他步出堂前,向魏郯揖道。 ☆、訪賢(下)魏郯神色謙和,笑而禮道:&ldo;郯久仰先生,貿然來訪,擾了先生雅趣,實在慚愧。&rdo;雲石笑道:&ldo;山野粗人,疏懶愚鈍,愧受將軍親臨。&rdo;說罷,他看向我,又是一揖,&ldo;夫人別來無恙。&rdo;我訝然:&ldo;先生見過妾?&rdo;雲石莞爾:&ldo;叟居長安之時,曾登門府上,當年夫人還不滿七歲。&rdo;我瞭然,微笑:&ldo;先生記性甚好。&rdo;的確,那般年紀,像雲石這樣其貌不揚的老頭,的確是引不起我多大興趣的。魏郯又讓魏安上前見禮,完畢之後,雲石命童子斟茶,請我們堂上去坐。棋臺之前,方才與雲石對弈的青年還坐在那裡,見得我們來,也不起身,只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