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的舊宅在城北,周遭都是些大宅。馬車停在宅前,家中管事及僕人已經迎候在階前。我朝那些人仔細看了看,都是家人打扮。早在雍都的時候,我就曾聽聞魏昭有一妾住在洛陽,姓許。如今看來,她並沒出來迎接。心裡想想,也合適,這位許姬並非正室,這宅子的主人也並不是我,她出來迎候,我若不知其名姓,徒增尷尬。&ldo;拜見夫人,&rdo;管事向我一禮,恭聲道,&ldo;夫人遠道而來,膳食湯沐皆已齊備,請夫人入內。&rdo; ☆、姨母洛陽的老宅是魏傕在洛陽為官時的家宅,那時魏傕官職不大,家宅也不過個尋常院落。但他當上丞相以後,卻一直沒有捨棄這座宅子,也沒有另置新宅。至於那位許姬,據我所知,自從定都雍州,魏昭也一直跟隨著魏傕,魏氏一家也遷去了雍都,卻為何將魏昭唯一的妾侍在洛陽?我的腳已經無大礙,只是不敢隨意行走。來到洛陽之後,我就一直待在屋裡,把腳養好了再走動。魏安是個閒不住的,他一直記著我的推車,才落腳,就張羅著找木料。&ldo;四公子,你這還是推車麼?&rdo;阿元拿著魏安畫圖的木板,看了好一會,對上面的橫橫圈圈一臉茫然,&ldo;怎麼似乎不大一樣?&rdo;&ldo;是不一樣。&rdo;魏安說,&ldo;原來的太矮,我加高了些,還在輪子上加了牙,若推車要在土坡上停住,可以把輪子剎住,不會亂走。&rdo;&ldo;四公子真聰明。&rdo;阿元讚歎道。魏安撓撓頭:&ldo;我其實還想再改改胡c黃,變成兩層坐板。上層可坐,下層挖個洞,底下接糞桶,這樣,長嫂就不必拖著傷足去如廁了。&rdo;阿元:&ldo;……&rdo;&ldo;四公子真好心,&rdo;她的笑容變得羞赧而怪異,看看我,道,&ldo;可夫人又不是殘疾,這些日常之事並無妨礙。&rdo;&ldo;是麼?&rdo;魏安皺皺眉頭,有些失望。&ldo;無妨。&rdo;我說,&ldo;四叔主意甚好,不妨先做出來。便是我一時用不著,放在家中說不定也有備無患。你說是麼?&rdo;魏安神色一展,點點頭。我微笑。剛才聽著魏安一番話,我心中大亮。世上傷了腿腳的人各種各樣,程度不同。那麼推車也可以有不同的式樣,比如我先前用的,若只是不便行走,已經夠用了。而魏安說可以如廁的這種,不知有多少不能自理生活的人在盼著它?我眯眯眼睛,耳邊似乎有叮叮噹噹的聲音在響。哦,那是銅錢在布袋裡碰撞……靜養的效果很好,兩天後,我的傷足已經完全復原,行走無礙。當我自己走出廡廊的時候,只覺天地明淨,陽光普照。我住的屋子是魏郯從前的居所,屋裡的東西都是他少年時用物,我開啟一隻箱子的時候,還發現了幾件舊汗衫和彈弓木劍等玩物。我拿出來看了看,這些東西儲存得很好,箱子了塞了樟香防蟲,其中一把彈弓的背上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ldo;郯&rdo;字。再寫得歪一點就可以視作文盲了。我看了好一會,心裡下個定論。魏郯的屋子待膩了,我對魏安表示出觀賞老宅的意願。他撓撓頭,很難能可貴地放下手裡的活,給我畫了一張老宅的地圖。圖中標明各處院子方位尺寸誰人住過,畫完之後,魏安丟給我,然後繼續埋頭弄他的推車。我於是拿著地圖,和阿元一起到處看看。這種宅子當然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我既然住進來,至少要知道這是個怎麼樣的地方。走了一圈,各處都尋常得很,不過後園裡,一片芍藥映日盛放,顏色正豔。不過吸引我的,是芍藥叢中的一名女子。她體態纖瘦,戴著遮陽的糙笠,雖穿著尋常布衣,卻看得出這絕對不是僕從之人。似乎聽到動靜,女子抬起頭來,笠沿下,露出一張眉目秀致的臉。她神色有些詫異,卻隨即放下手中的東西,摘下糙笠朝我走過來。&ldo;妾許氏,拜見夫人。&rdo;她盈盈一禮。我聽懂&ldo;許氏&rdo;兩個字,便知道我猜得一點不錯。&ldo;原來是許姬。&rdo;我微笑,頷首還禮,&ldo;久聞姬芳名,不想今日方見。&rdo;許姬神色謙和,道:&ldo;妾常居洛陽,故不曾與夫人相見。&rdo;寒暄了一會,我見她談吐文雅,想來也並非小門小戶的女兒。&ldo;姬在園中賞花麼?&rdo;我問許姬。許姬答道:&ldo;並非賞花,妾乃是在修剪枝葉。&rdo;&ldo;哦?&rdo;我望望那些芍藥,莞爾,&ldo;姬有園藝之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