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身大汗，身上的重甲一步步發出鏗鏘的聲音。他走到我們面前，一禮，&ldo;請諸位夫人回府！&rdo;&ldo;大司馬在何處？我等夫君在何處？&rdo;毛氏以袖掩口，聲音顫抖。&ldo;大司馬已經在路上。&rdo;裴潛的聲音傳來，我望去，只見他與公羊劌都走了來，腰上佩劍，身著鐵甲，在火光中映著鋥亮的寒光。裴潛神色沉沉，看看我，又看看周氏和毛氏，&ldo;城頭危險，請諸位夫人暫且回府！&rdo;我看著他，不多廢話，低聲問：&ldo;郭承此來，有多少軍士？&rdo;裴潛臉上閃過些猶豫。他與程茂、公羊劌相覷，片刻，程茂答道：&ldo;稟夫人，八萬。&rdo;周圍一片安靜。周氏和毛氏臉色蒼白。夜風從城牆外刮來，我的脖頸間陣陣發寒。&ldo;怎會這麼多？&rdo;我的聲音發虛。&ldo;細作已經探明，郭承將魏康流竄殘部收編。&rdo;公羊劌道。&ldo;涼州兵怎會聽他的？&rdo;&ldo;大約與魏康一樣，許了同樣的報償。&rdo;裴潛看著我，神色平靜。城牆上除了能看清雙方對峙之勢，我等婦人確實不宜久留。走下城牆的時候，我的腿微微發軟。心還在&ldo;咚咚&rdo;地跳，沒著沒落。我閉閉眼睛，方才那城牆前的火光就突然漫上腦海 。一點絕望像是在心底紮了根，慢慢生長。魏郯，你為何還不回來……&ldo;怎麼了？&rdo;許是察覺到不對勁，阿元疑惑地問我。我看看她，正想搖頭，忽然聞得一陣嘈雜之聲傳來。望去，只見軍士開道，火把明亮，一群人從城牆根的那邊走來，聲音嘈雜，看那些裝束，是一群朝臣。走在前面的人似乎很是不滿：&ldo;……郭承手上有遼東兵和涼州兵，其眾數倍於我！爾等此時不獻城，莫非要等城破，累我等一道受屠戮？！&rdo;&ldo;此言謬矣！&rdo;有人斥道，&ldo;棄城投降，乃懦夫之舉！&rdo;&ldo;大司馬必定會救雍都！&rdo;&ldo;大司馬？&rdo;一人冷笑，&ldo;大司馬在何處？前番還說大司馬已死，我還到丞相府上吊了喪！如今，爾等盼的是哪位大司馬？你說大司馬會回來，誰人相信？&rdo;這話說得聲音極大，城下聚集著許多軍士，都看了過來。那人四下裡瞥了瞥，冷笑道：&ldo;爾等以三萬對陣八萬，做夢！&rdo;安靜如同城上下來的風，登時掃過四周。&ldo;大司馬必定會回來。&rdo;我忍不住，轉過身，看著那人道。眾朝臣看過來，皆露出驚訝之色，一時安靜。&ldo;這不是傅夫人？&rdo;有人嘲諷道，&ldo;朝臣議政，婦人安得多舌。&rdo;&ldo;無禮！&rdo;阿元怒道，正要訓斥，我拉住她的手。說話的這幾人，都有些面熟，看了一會我想起來，上次隨魏郯去漱玉泉雅聚之時，他們與魏昭是坐在一處的。&ldo;妾聞諸公既提到妾的夫君，便與一議。&rdo;我不理他，一邊平復著火氣一邊看向眾人，&ldo;郭承如今帳下，除了遼東兵，還有涼州兵。昨夜之事，諸位業已知曉。郭承奪城，乃是為了挾持天子；涼州兵入城，乃是為了燒殺劫掠。雍都昨夜已經歷一劫，豈容復而再來？&rdo;&ldo;夫人自是什麼都不怕！&rdo;又有人道，&ldo;二公子乃是夫人二叔，雍都有今日，莫非不是魏氏功勞！&rdo;我正色盯著那人：&ldo;為仁當立，為賊當誅。妾夫君行事，唯願國泰民安，有來犯者，豈論親疏。妾如今既來到城頭，便無回頭之意，城在妾在，城毀妾亡！&rdo;那幾人臉色陰晴不定，有人張口想要再說，城上忽而傳來一聲大喝：&ldo;大敵當前，爾等怎敢惑亂軍心！&rdo;望去，卻見是中郎將溫昉。幾人面色一變。溫昉身著戎裝，一邊從城門走來一邊怒視著那幾人：&ldo;爾等身為朝臣，不思謀劃迎敵，卻怯懦卑鄙，莫非以為朝廷不敢治罪？！來人！將幾位公臺送回府中！&rdo;軍士應了聲，圍上來。那幾人顯然更怕這般棒喝，一時間，臉色悻悻，拂袖而去。&ldo;望什麼？快走快走！敵軍攻城呢！&rdo;城下的軍士開始驅散駐足觀望的人群，我往那邊看了看，又轉向溫昉，只覺方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跳得飛快。&ldo;多謝將軍。&rdo;我向他行禮。溫昉收起臉上的殺氣，走到我面前，向我一揖：&ldo;某不曾及時趕到，教這幫豎子唐突了夫人。&rdo;&ldo;妾不過辯了幾句。&rdo;我莞爾道，&ldo;不知方才那幾位公臺何許人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