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大公子回來了!&rdo;有人歡喜地喊道。我聞言一驚,朝那聲音的方向望去。一陣馬蹄聲先到,火光下,幾騎人馬風塵僕僕地奔來,當先一人盔甲鋥亮,正是魏郯。營火燒了整整一夜,晨曦露出之時,仍有殘火。天亮之後,我才看清廝殺之處的全貌。屍體如山堆積,軍士就地挖坑掩埋,傷兵躺在糙堆裡又哭又叫,隨軍的郎中忙得團團轉。魏安的投石車破了譚熙的箭樓,而此戰之後,我才知道魏郯是去了百里外的譚熙碾屯糧之地河陰,一把火燒了譚熙的軍糧。一個魏安,一個魏郯,二子立功,魏傕大慰。襲河陰的計策是趙雋獻上的,魏傕連帶著對我也讚賞有加。我鬆口氣,至少逃命是不必了。&ldo;譚熙的軍糧?&rdo;魏郯回到營帳,我坐在推車上,接過他解下鐵甲,問,&ldo;不知有多少?&rdo;&ldo;不清楚,粗粗算下,該有上萬石。&rdo;魏郯答道。上萬石……我想起從雍都出來時打聽到的糧價,一石一百五十錢,一萬石就是……少說也有一百五十萬錢。我的心裡暗自淌血,深恨魏郯這粗人不知柴米貴,那些糧食留著分我一半也好……&ldo;心疼?&rdo;魏郯忽而道。我一愣,抬眼看他。&ldo;你又在算數。&rdo;魏郯瞥著我的眼睛,片刻,又瞥向我的嘴,&ldo;還咬唇。&rdo;妖怪。心裡雖忿忿,但他這本事我早已領教,也不吃驚。我掩飾地轉開眼,將鐵甲掛起:&ldo;妾不過覺得可惜,即便是雍都,吃不飽飯的人也多的是。夫君為何要將糧糙都燒了,帶回來不好麼?&rdo;&ldo;嗯?&rdo;魏郯道,&ldo;夫人倒是悲憫。&rdo;&ldo;夫君過獎。&rdo;我說。&ldo;既如此,為夫在外奔襲兩夜,夫人怎不問問我是否受傷?&rdo;我訝然,轉頭:&ldo;夫君……&rdo;話才出口,突然看到魏郯光裸的上身,肌ròu壯碩,線條結實。魏郯把解下的裡衣掛到架子上,看我一眼:&ldo;嗯?&rdo;我看看那髒衣服,又看看魏郯,仍覺得發窘:&ldo;夫君要沐浴?&rdo;&ldo;稍後還要去父親帳中,沐浴來不及。&rdo;魏郯低頭,道,&ldo;不如夫人替為夫擦身?&rdo;又來耍我。我望著他,沒心沒肺地一笑:&ldo;只怕要教夫君失望,妾足傷未愈,不堪伺候呢。&rdo;若說武陟一戰是折了譚熙銳氣,那麼軍糧被燒之事則是重重一擊。魏傕派細作混入譚熙營中散佈此事,譚熙瞞也瞞不住,軍心惶惶。而魏軍士氣大作,幾番劫營,將譚軍殺得大敗。其後,魏傕又用了王據之計,放言要分兵兩路,一取譚熙的大營韋郡,一取譚熙的後路滑州。譚熙被擾得心神不定,果然中計,即刻分兵往二地去救。魏傕瞅準時機,集結大隊軍馬,直衝譚營。譚軍已無鬥志,潰敗四散,譚熙半夜倉惶逃出,只帶著千餘人馬往北逃去。武陟局勢已定,魏傕馬不停蹄,欲揮師往北繼續追擊。我是個婦人,說降趙雋之後本就已經沒了用處,自然不可能繼續跟著大軍再走。&ldo;夫人且與四弟回洛陽,等到征戰完畢我再過去,帶爾等回雍都。&rdo;魏郯說。我點頭。這些日子見多了打打殺殺,我巴不得走開。不過,臉面上的功夫還是必須的。我抬頭看魏郯,柔聲問:&ldo;這仗還要打多久?&rdo;&ldo;父親一心要將譚氏全滅,或許要三四個月。&rdo;魏郯道。我的心一提。李尚去江南一直沒有訊息,我一直打算著儘快回雍都,免得他傳信找不到人。&ldo;那麼久?&rdo;我的笑容有些僵硬。&ldo;不會很久。&rdo;魏郯道,&ldo;後方還須有人坐鎮,父親下月就會讓我回雍都。&rdo;此言一出,我心大慰:&ldo;如此。&rdo;魏郯卻盯著我,目光入微:&ldo;夫人很歡喜?&rdo;我揚揚眉梢,神清氣定:&ldo;能儘快與夫君再見,自然歡喜。&rdo;魏郯眯眯眼,片刻,忽而伸手一刮我的鼻子。&ldo;收拾物什,午後上路。&rdo;他說罷,朝營帳外走去。留下我呆坐在推車上,摸著鼻子,瞪著他的背影。&ldo;夫人,你的鼻子怎麼紅紅的?被蟄了麼?&rdo;車上,阿元盯著我的鼻子,好奇地問。&ldo;沒怎麼。&rdo;我摸摸鼻子,覺得上面已經被我摸得有些發熱,&ldo;被颳了一下。&rdo;阿元失笑:&ldo;夫人不會還想著那個鼻子被颳了就會變豬的話?那是二公子訛你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