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坐在案前獨自用膳，一口一口地吃著。他並非石頭心腸，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他的確是在氣頭上。他知道不能衝動用事，但不狠下心來，只怕將來更對付不了她。……我也不過是個人…………只求問心無愧……楚王想到就覺得可氣又可笑。她是人，他不是人？他從來沒見過像她那麼多想法的女子。還理直氣壯。行事還那麼多講究。說不要就不要，說咬就咬……肩上似乎又微微痛了一下。這幾天，他無論做什麼，只要抬一抬手，它就會提醒他那天夜裡的事。再回想，楚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什麼疼什麼累，他不累？他們在一起了，做那事便是天經地義，他費了那麼大的功夫，連這麼一點小犒勞都不肯給麼？楚王越想越覺得憋屈，覺得氣都氣飽了，索性將面前的食器推開。&ldo;哐&rdo;一聲，旁邊服侍的寺人唬了一下。&ldo;大王……&rdo;他忐忑不安。&ldo;都收走，寡人不想吃！&rdo;楚王沒好氣地說。那寺人瞅向寺人渠，寺人渠忙揮揮手，讓眾人將食器撤下。蘇從來到高陽宮的時候，見寺人們灰溜溜的出來，問寺人渠，&ldo;怎麼了？&rdo;寺人渠嘆口氣，搖搖頭。蘇從也聽到了些內宮裡傳來的小道訊息，瞭然，卻不想多管，只問，&ldo;大王可空閒？&rdo;寺人渠知道他是來議事的，忙應了聲，去稟報。楚王沒想到蘇從會在這個時候找來，召他入內。行禮過後，蘇從直截了當地問，&ldo;大王果真欲以男女百人祭水？&rdo;楚王看著他，面色毫無波瀾，淡淡道，&ldo;卜尹之言，卿亦聽聞。&rdo;蘇從神色哀慼，道，&ldo;這百人皆出自國人，臣思及此事之後，百家縞素，是為不忍。&rdo;楚王亦是這般念頭，嘆口氣，道，&ldo;寶鼎出水，比此事更難。&rdo;蘇從沉吟，即刻道，&ldo;祭水尚有多日，臣乞五百人，大舟二十，往水中尋寶鼎！&rdo;楚王眉間一動，看著他執著的神色，雖覺無望，卻也願一試。&ldo;五百人夠麼？&rdo;他說，&ldo;不必再增派？&rdo;蘇從想了想，道，&ldo;若五百人不可，千人亦是一樣。&rdo;楚王頷首，即刻令人安排。蘇從神色振奮，告辭而去。楚王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心中苦笑，緊要之時，眾人皆畏鬼神，竟是蘇從這樣平日渾身帶刺的人願意挺身而出。……侶，你有大志，當以先賢為範，莫囿於成見。他忽而想起阡陌的話。殿中復又沉寂，楚王坐了一會，深吸口氣，抬眼望向別處，忽而見宮正在殿門外站著，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入內。&ldo;何事？&rdo;他問。宮正見楚王發覺，只得走進來，面色訕訕。&ldo;大王。&rdo;他行一禮，&ldo;小人方才從宗廟回來，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rdo;楚王聽到宗廟二字，心好像被什麼提了一下。&ldo;何事？&rdo;他問。&ldo;是樊姬……&rdo;宮正瞅瞅楚王，小心道，&ldo;大王，那邊實在不好辦。&rdo;楚王被戳中心事，面色微變。想到宗婦們責罰的手段，他心頭髮緊，忙問，&ldo;何事？她傷了麼？&rdo;&ldo;不是。&rdo;宮正忙道，苦笑，&ldo;她不曾傷，宗婦們卻是要傷了。大王，樊姬這幾日，將宗婦用來教習的典籍都背了下來，不僅對答如流，還可舉一反三。宗婦們已經被她問怕了，大王，臣此來正是受了宗婦之託，求大王還是將樊姬接回來吧。&rdo;呃？楚王看著他，原本擔憂的臉，已經變得錯愕不已。75、&ldo;背下來了？&rdo;楚王有些不可置信,&ldo;宗廟中的典籍？&rdo;&ldo;正是。&rdo;宮正道,&ldo;樊姬十分好學，每篇背誦之後,必向諸師提問，有許多都無人可答。樊姬聰慧而淵博,宗廟中實無人可及,遑論教訓。&rdo;楚王聽著,氣極而笑。他一直知道阡陌的見識,與別人不一般,也知道她能讀會寫。但是從來不知道，她的能耐居然可以達到這般程度。&ldo;無人可及？&rdo;楚王冷道，&ldo;宗廟乃是宗室教習之所,竟連一個女子也對付不得？&rdo;&ldo;大王，宗廟亦無可奈何。平日入宗廟學禮的宗子宗女，大多不過少年之齡，便是成年之人，兩三卷典籍教下來，亦已是服服帖帖，而樊姬這般……&rdo;宮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