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古,若上蒼肯再給我一個機會,那我一定……”他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接而,是一陣利爽而清脆的笑,伴著一聲“阿孃”的呼喚,阿依古的小兒子烏日根撩簾進來了。
“噫,丞相大人也在?”
烏日根約摸十七八歲的年齡,是個精神的大小夥子,穿著馬靴,提著弓箭,看了一眼納木罕,又看向瞬間從椅子上坐起的阿依古,笑容滿面走了過去。
“阿孃,聽說我大兄回來了,我待地騎馬來會一會他。今天便要阿孃看看,是他的刀劍厲害,還是我的弓箭射得遠——”
阿依古勉強一笑。
“傻子,哪有和大兄比這比那的?去,那邊坐好。”
“哦。”烏日根吐了個舌頭,把弓箭掛在蒙古包的架子上,回頭看納木罕還頓在那裡,左不是,右不是,要走,又不好走的樣子,笑著就拉椅子,盛情地邀請。
“丞相大人快些來坐,我大兄你定然也不曾見過,聽說是那順巫師的得意弟子呢,我可好奇得緊,想來丞相也好奇,我們一起坐等吧?”
“世子殿下——”納木罕很想留下來,可看了一眼阿依古不怒而威的面孔,尷尬地笑了笑,拱手就要辭別。
這時,蒙古包外再次傳來侍從的稟報。
“長公主殿下,金印大王和那順巫師求見。”
阿依古臉上,有一剎的緊張。
那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小小緊張,慌忙地撫了撫鬢髮,又理了理衣衫,她這才整理好自己,坐直身子。
“快,快請殿下進來!”
納木罕見她沒有攆自己,就也厚著臉皮留了下來,等到蕭乾與那順入內,趕緊上前請安。
“微臣見過王爺。”
看見堵在門口行禮的納木罕,蕭乾目光幽幽一暗,止住腳步,抬首看一下阿依古,又側眸望那順,聲音滿是嚴肅與疑惑。
“母親,師父,這位是——?”
那順自然是認識納木罕的,可不待他介紹,阿依古便搶了先,用不冷不熱地語氣道:“我兒,這位是納木罕丞相。他過來給母親送些藥。”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藥包。
這……其實是不合事宜的解釋。
蕭乾淡淡掃過,卻沒有吭聲。
大抵阿依古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把氣氛都惹得尷尬,又牽唇一笑,指著烏日根,對蕭乾道。
“這是你弟弟烏日根。烏日根,不是成日惦念你大兄麼?大兄來了,為何卻不肯言語了?”
烏日根完全傻了。
他痴痴地望著蕭乾。
久久,終於吐出一口氣。
“阿孃,我大兄的樣子,好是酷烈!卻是生生把兒子嚇住了。”
嘻嘻一笑,他又直起身來,熱情地拽了蕭乾坐下,搓了搓手,俯頭看著他臉上的巫師面具,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大兄,你這個面具……可不可以借我玩耍一番?”
這個傢伙一看就是沒有吃過苦,還處於天真發育期的大孩子,性子直率也簡單,他似乎完全不知自己的話觸及了什麼,只言笑淺淺的說著,卻見帳內幾人都有些變容。
那順是擔心——
其實他還真的一直都沒有機會把蕭乾的長相看個明白,但卻知道納木罕是見過蕭乾的。
就算如今蕭乾的臉有了變化,但一個人骨子裡的氣質卻很難改變,這樣穿黑袍、戴面具,變了音調認不出來,一旦揭了巫師面具,那就不知會不會引起懷疑了。
阿依古是緊張——
上次她親自去了一趟嘎查村,蘇赫也是戴著這張巫師面具。對於這個離別了那麼多年,幾次差點性命不保的兒子,她又心疼,又自責,卻又極端渴望看一看兒子的臉。
但那個時候,那順說:他還在受最後的“天神之劫”,在劫期的最後時刻,乃最為兇險,若面具摘除,恐會承受天神之怒,不宜見面。
所以她強忍著衝動,含淚看著隔了一層面具的兒子與她相認,內心不無酸楚。
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天神之劫也已解除,他的兒子,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個正常的人了,她欣喜若狂,此刻最想的,當然還是看看兒子長成了什麼樣子,想捧著兒子的臉,仔仔細細看過夠,一解思念之苦……
至於納木罕,神思遊離,目光復雜,視線也與眾人一樣,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蕭乾的臉上。
“師父——”蕭乾望向那順,冷眸中似流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