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昏死倒地的時候,他又一邊用腳狠狠地踢,一邊罵道:“我叫你殘害貧下中農!我叫你殘害貧下中農!你這臭死狗!”就這樣,何夢石的兩根肋條被他給踢斷了,致使他以後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把腰直挺起來。
更令何夢石感到意外的是:一天,他被拉到臺上批鬥,一個氣勢高昂的戰鬥員叫著他的名字批著批著,陡地停住了:“何夢石……何夢石……”喃喃了幾句之後,突然眼睛一亮,像發現了新大路似的大喊了起來:“是啊,同志們!他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瘋狂打擊貧下中農是有歷史淵源的呀,你們聽,他叫何夢石,石是誰?就是被趕到臺灣小島去的那個應千刀萬剮的蔣介石啊!大家說,對不對呀?”
會場上先是一陣沉靜,當人們回味過來以後,便一哇聲地嚷道:“對!就是蔣介石,除了他還會有誰?”
那位戰鬥員眉飛色舞地接著說:“夢石,就是晚上做夢都想著蔣介石,你們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喊聲如雷。
“他夢想有一天蔣介石還會騎到人民的頭上,是不是呀?”
“是!”又是一聲雷鳴。
突然之間“挖”出了一個特大特大的“歷史反革命”,群情能不激奮嗎?一時間批鬥會風起雲湧,掀起了高潮,戰鬥員一個接一個地跑上臺去批判。“打倒歷史反革命何夢石!”“打倒蔣介石的孝子賢孫何夢石!”“何夢石打擊陷害貧下中農決沒有好下場!”……的口號不絕於耳。批鬥會進行到下半夜結束後,他被直接送進了監獄,未經任何司法程式,只由軍代表批了個條子,簡簡單單地辦了個手續,就成了“階下囚”,而且一蹲就是五年。
我是在“*”期間由大學分配到區裡工作的一個年輕幹部,我跟他也是在這個時候才認識的,一次我倆嘮喀時我問他:“你起名叫夢石,真是出於那種想法嗎?”
“哪啊!”他忍不住嚷起來,足見他在這個問題上有多麼的冤屈和不平,他解釋說:“論家譜到了我們這一輩人都犯‘夢’字,父母希望我能跟石頭一樣活得結實,就給我起了這樣一個名字,這跟他蔣介石有什麼相干,真是亂彈琴!”
由此不難看出,“*”期間大搞“文字獄”已到了何種程度。
“九,一三”事件之後,舉國上下開展了一次階級隊伍的大清理,何夢石的檔案被調了出來,怎麼看也構不成歷史和現行的反革命,由於證據不足,這才將他從監獄裡釋放了出來。此時,一些被打倒的幹部都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有的還被結合到領導班子裡去,可他卻一直未被起用。只有一次—— 一九七四年的年末——曾擬意將他結合到區革委會班子裡來,但申報上去,卻仍被以“階級陣線不清”為由勾掉了……。 最好的txt下載網
12、無意間上了他的“賊船”(1)
我來區裡工作正值他剛剛出獄不久,此前我跟他並不相識,每天上班以後就見一弓腰曲背、頭髮花白的老頭兒在樓道里打掃衛生。他很能幹,常常是放下抹布拿笤帚,放下拖把拿水桶,走廊廁所,出來進去,忙裡忙外,幹得渾身都是汗。一天的活兒幹完以後,他就揣著手,這屋走走,那屋溜溜。我發現他跟樓裡的人都很熟,誰見了他都願意停下手裡的活兒跟他隨便聊幾句。
記得那天我從辦公室出來在走廊碰見了他,他主動上前跟我打招呼:“你是才分配來的吧?小同志。”
“是。”我說。
“姓什麼?”
“辛。”
“哪個辛?”
“辛勤的辛。”
“噢,也就是辛苦的辛。不過你回答得很好,幹嘛要那麼多的‘苦’呢,是不是。”
“他說話很有風趣。”我望著他心想。
“在辦公室做秘書工作?”他問。
“是。”我點了下頭。
“那你的文筆一定很不錯嘍!”
“哪裡,濫竽充數吧。”我謙虛地說。
停了一會兒,他瞅著我誠摯地說:“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嘛?”
我當時很奇怪地瞧了他一眼,心想:“一個清潔工能幫我什麼忙?”但又不想放過他,於是轉了下眼珠子說:“我桌子底下那隻紙簍,你要見它滿了的時候就幫我倒了吧。”
“好的,好的,我一定照辦,一定照辦!”他說,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
我後來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頗為自己的輕率感到後悔和不安。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我將那隻紙簍偷偷地藏了起來。何夢石發現紙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