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嘗君所言極是。”蘇秦道:“六軍之要,在於糧道。敖倉到六軍營寨一百餘里,每日都有輜重車隊在道,信陵君以為安全否?”
信陵君沉吟有頃道:“晉鄙將軍拖後,為的就是護衛糧道。再說,敖倉之西是虎牢要塞,虎牢之西便是我營寨連綿,此等重地,應當沒有險情。”
“也是。”平原君道:“若是六國分頭運糧,道路遙遠,防守拉開,難保不失。如今糧道只有一條,且敖倉乃魏國根本,不說晉鄙大軍,敖倉令的軍營還有五千鐵騎。再說函谷關到敖倉兩百餘里,險道要塞均有防守,秦軍根本無路可走!”
“背後呢?”蘇秦問:“從河外南下不行麼?”
“武信君多慮了。”素來寡言的晉鄙道:“河外南下只有兩個渡口:孟津渡口乃周室洛陽要塞,我軍也近在咫尺;白馬渡口乃衛趙水道,歷來是趙國重兵守護,斷無差錯。”
“噢呀,南邊更不可能,除非秦軍插翅飛過三川,再飛過韓國了。”
“如此便好!”蘇秦拍案:“子蘭將軍,你就下令吧。”
子蘭興奮的升帳發令:齊韓趙三國步兵以田間為將,分三路夜襲秦軍大營;燕齊楚三國騎兵以子之為將,在秦軍大營外兩翼截殺;其餘楚國大軍由子蘭親自統領,在正面的廣闊地帶封堵秦軍;信陵君與孟嘗君率領精銳步兵五萬,趁亂抄後,攻下函谷關;裡外左右,四面夾擊,務求一舉殲滅秦軍主力!蘇秦坐鎮總帳,記功督察。
總帳五魁與將軍們掂量一番,都覺得這是一場很有氣勢的大戰,盡皆贊同。於是立即各自回營,準備明晚突襲大戰。
太陽剛剛到得山巔,山谷中便幽暗下來。
午後,張儀便醒了過來,用短劍劃開一張乾麵餅,再塞進一大塊醬幹牛肉,狼吞而下,再灌了半袋山泉水,頓時精神抖擻。叫來白山與軍務司馬,三人躲在山洞角落又是畫又是說,整整折騰了一個時辰有餘。白山與軍務司馬不熟悉河內之地,隨軍的兩個鄉導也只能在你說清地名後準確帶路,不會完整的將虎牢、敖倉方圓百里的地形描述出來,更不會畫圖描述。而對於一個率領兩萬騎兵,要完成一場大奔襲的將軍來說,完整的熟悉地形道路之間的關聯是極為重要的。張儀與白山說得幾句,立即便覺察出這個致命弱點,於是便不厭其煩的從當下所在的山谷畫起,詳細解說了所有山頭、河流、大路、小路的關聯,又讓白山多次複述演練,竟是大費了一番工夫。虧了白山是郿縣白氏世家子弟,家道雖在商鞅變法時中落,卻也識文斷字頗有天賦,總算確定無誤的弄清了這一帶地形道路的全貌。
說完地形又議戰法。白山的主張很簡單:找到地方猛攻而入,燒了糧庫便撤!張儀笑道:“如此只能騷擾六國聯軍,可惜了兩萬鐵騎。聽我說……”張儀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末了笑問:“如何?說實話了!”話未落點,白山便跳了起來連叫:“好好好!便聽丞相的,兄弟們人人立功!”嬴華緋雲被驚醒過來,聽得軍務司馬一番學說,高興得立即吃喝收拾,做好了夜襲準備。
天一落黑,白山便下令收攏遊動步哨。山林中長長的三聲狼嗥之後,白山便帶著張儀一行出了山洞,拐過兩個山頭,便進入了一道長長的峽谷。白山低聲道:“丞相,這便是一面谷,只有這一個出口。”張儀一路打量,只見這山谷越走越寬,最裡面竟是一片環山盆地,山坡上的林木在黑夜裡一片黝黑!
張儀笑道:“人馬都在山坡密林中?”
白山道:“正是。下令集中吧。”
“且慢。”張儀猛然想到一件事,向白山低聲交代了幾句。白山高興的連連點頭:“這樣好!弟兄們一定更起勁呢。”說罷便兩手搭上腮邊,頓時便有一聲虎嘯在山谷迴盪開來!接連三聲虎嘯,便見山坡密林中黑影連串成片的湧下,輕微急促的腳步聲在谷中竟象連綿細雨落在了無邊荷塘。片刻之間,谷地中便聚集起兩個巨大的騎士方陣,竟然沒有絲毫的人喊馬嘶。方陣列定,便有軍吏將張儀四人的戰馬牽了過來。張儀一看,馬口銜枚,馬蹄裹布,鞍轡也都固定得緊趁利落毫無聲息,不禁對秦軍鐵騎油然生出一種欽佩。
白山走馬陣前低聲喝道:“各千夫長,下傳全體騎士:今夜奇襲,由丞相親自領軍!”回身便道:“請丞相訓示全軍。”張儀走馬前出,低聲道:“下傳全體騎士:此戰關係秦國存亡,務求大勝,人人立功!張儀決與全軍共榮辱!”話音落點,便見騎士方陣一片低沉激昂的轟嗡聲,瞬間又恢復了肅靜。
“左陣一萬,隨丞相先行!右陣一萬,隨我押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