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聲音響起:“如今我們救三哥,偏生是這漢人首腦在阻攔!有時想想都可笑!有這時間,我們不知已經做成多少大事了!”尹琮道:“雖然是漢人首腦,可是咱們殺的人還是那蒙古韃子,權且這麼安慰自己也好!反正三哥眼下也還在城裡,我們不需多少時日就能救他出來!待那時再興大事也不遲!”
蕭亦蓀長嘆了口氣,道:“尹琮,你說得很對,這般愁苦也於事無補呵!”他望向墨染的夜空,浮雲輕柔捲起,如海上被風吹得漂浮的白霧,而白霧後面的星空撲朔迷離,一如漢人看不清楚的未來。
尹琮輕道:“五哥,走吧,去看看六哥的傷怎麼樣了!”亦蓀道:“他的傷確實要將養一陣子了……”話音愈來愈遠,江密雨聽到了殷正澧,心潮起伏,剛想要去聽得仔細些,耳邊卻只剩下泠泠的風聲了。
江密雨一步步地捱回床榻處,一下子癱坐下去,陸尹琮和蕭亦蓀這一番話對於她來說,實如荒村古寺裡的響鐘一般,敲醒她這個沉睡迷惘人。是呵!這片土地上承載著多少漢人的俊雅功業,流淌過多少漢人的一抔熱血,長眠著多少漢人的赤忠靈魂!而這般被蒙古人用鐵蹄佔據了,倒是有些不甘!
她眼望著被風捲起的大帳一角,那昏暗的角落教她的心一寸寸地涼下去。何止不甘,分明是血海深仇!
她之前和殷正澧在一處時的勇氣,看來是對的。那勇氣便是,她要隨著殷正澧來到這厓海會,她要見識一下這反元的漢人是何等神貌言談!她現在知曉了,也讓她萬分嚮往。她想追隨英雄一同懲惡揚善!想驅逐蒙古人、為漢人奪回故土!她想入這厓海會,為這樣的一個幫會執鞭墜鐙!
還有一重思量,細細的晚風知道。
她斜憑榻上,望著泛起微瀾宛如海面的半形夜空。那夜,在陷坑裡,也是這樣好的夜色。
她轉過身,躺在涼簟上,細細望著簟子上的細密紋路,任心事輾轉繾綣。柔腸千迴百轉,倏忽夜逝輕然。
又過了兩日,江浙那邊自然沒有收到回信,江從外一個人已經瘦得掉了形,臉上隱隱泛著慘白,好似冬日雪地反出的雪光。衛清俊終日在家,只在紙上畫著什麼,凝目苦思,有時一天都不說上一句話。便在這天,他還在家裡畫著,忽然聽到馬蹄聲響,答答地跑遠了,他走到窗前,發覺一隊兵馬呼嘯而去。心中奇怪,便飛馬來到平日議事的府邸,想問個清楚。
卻見江從外臥在榻上,面如槁木,若不是一雙眼還噙著淚水,真要以為這是個已逝之人。張無軾也在屋內,他見衛清俊來了,面色沉重道:“清俊,我和從外剛才作了主張,已然送書給朝廷了。”清俊這才知道剛才那隊人馬便是送書之人。他點頭道:“兩位平章大人這麼做也是對的。”
張無軾道:“信上就寫了厓海會侵犯我江浙行省,我們拿了他們一個人,他們捉了我們一個平章的女兒,想請朝廷來援救。”衛清俊道:“那兩位中書省來的大人怎麼說?”張無軾道:“我在信上說了他們一些好話,他們也答應幫我們瞞著我們一開始自作主張的事。”衛清俊點頭道:“這樣便好。”過了一忽兒衛清俊又道:“那兩位大人之前來時就帶著兵馬,不知朝廷還會不會再派兵來援救。”張無軾嘆道:“我在信上把情況沒寫得這般嚴重,我也不知朝廷會不會再派兵來。可是朝廷向來不缺兵馬,也不至於不派人過來吧!”衛清俊道:“下官也不知道。”
江從外突然一陣咳嗽,衛清俊連忙過去照應著,只見點點鮮血噴濺出來,落在白單子上,好似幾朵嬌豔不可方物的紅梅散落雪地。“大人!”衛清俊一聲輕呼,跪在地上,連忙給江從外拭去嘴角旁的殘血。“必須要告訴朝廷了,我等不了了。”江從外哽咽地說,聲音甚是悽楚,眼眶裡外都是淚水。他也知道這對厓海會的招安信不會有效果,可他無計可施,已教這愁苦零落得不成樣子。此刻他可憐兮兮地看著衛清俊,目光裡說不盡的辛酸蒼涼。
衛清俊連連點頭,張無軾道:“快去找大夫來,給江大人醫治!”衛清俊應了一聲,便匆忙出去尋醫了。
又過了十日,三月十四這日,厓海會兵士給送了一封信來,張無軾等人連忙拆開了看:
“汝等昏昧之流,賣民求榮,而今又大放怪誕之言,令我等歸順。吾等心存赤心,救萬民於水火雖不敢言,此志不渝猶能為之!吾等磊落,不願欺汝,特派書信以傳,明日黃昏入定,厓海會大軍來襲。”
張無軾看了這書信,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衛清俊卻神態自若,他緩緩道:“他們來便來吧,我已有對策。”張無軾欣喜問道:“是何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