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壽知道這是遷怒,不敢吱聲,當下人的,說白了,就得適時的當主子的出氣筒,更何況主子眼下壓力大,條兒不順。
皇帝道:“你讓芸舒去伺候趙美人上路,順便告訴她,什麼高綏?什麼公主?什麼一統西域?全部都是痴人做夢!真是個蠢貨!她以為朕這段日子憂心戰事她高綏就能接近我大覃關隘?殊不知樓蘭與高綏積怨之深,數月之前,早就聯合了西夜和車師投靠了我朝,高綏數日之前已被我四方大軍夷為平地,試問這世上哪裡還有什麼高綏國?若不是念在她是一個女流之輩,朕今日絕對千刀萬剮了她!你順便也告訴芸舒,趙美人那邊事了之後,她的任務就算徹底完成了,讓她自行去內侍監領牌子,她可以放出去了。”
海大壽一驚,連他也不知道這其間內幕,他貼身跟在皇帝身邊,也只知道西域戰事如火如荼,但每回前線急報,皇帝都將他支開,搞得他對前線戰事也是雲裡霧裡,沒想到這是皇帝給趙美人下的一個套。而芸舒那小丫頭……海大壽的腦海中浮起那張小巧的臉,真沒看出來她有那麼大的本事,竟是皇帝跟前的人,忙道了聲‘是’,加緊腳步往披香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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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披香殿由於人少本就顯得空曠而冷清,眼下更是鬼氣森森。
幾個太監將趙美人打得面目全非,滿嘴的血,牙齒都掉了幾顆,她還是硬氣道:“我要見皇上,有人要害我,如貴人落水並不關我的事,我要見皇上!”
“我是高綏的公主,公主!你們誰敢碰我,他日我必定十倍,不,百倍的奉還!”
太監們嗤嗤的笑起來:“還高綏?還他媽高綏哈哈!高綏都滅國了還高綏!還一口一個高綏的公主,到底有多自不量力!”說著,太監又是‘啪’的一聲對著趙美人一個耳光,“如今你連咱家都不如呢,還敢在咱家跟前橫,哥幾個這幾年沒少受你的氣,一天到晚把‘無根的’‘無根的’掛在嘴上,你這種賤人就該丟到軍營裡頭千人騎萬人操!”
趙美人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就在這時,披香殿的大門‘吱呀’一聲開啟,聲音悠悠,微弱盈白的月光下,籠罩著一個纖細的人影。
幾個太監回頭一瞧,立刻束手畢恭畢敬的站在那裡,喚了一聲‘姑娘’,然後彼此互相交換一下眼色,道:“既然姑娘來了,此處就交由姑娘處置。”說著,一一退了出去,順手還把門給帶上。
趙美人抬起頭,她的眼皮都腫了,疼的厲害,她費力的睜開眼,看到的竟是芸舒,她高興起來:“芸舒,是你,太好了!你快過來,本宮有話問你,他們都說高綏滅國了,他們幾個王八蛋,竟敢如此對待本宮,你替本宮向陛下傳話去,就說本宮可以叫高綏退兵,只要陛下對我網開一面,芸舒?”
她發現她說了那麼大一通,芸舒竟然無動於衷,只是站在那裡,雙手負於身後,一改往日懦弱諂媚,委曲求全的樣子,有一種叫人難以言喻的氣度。
趙美人吃力的用手撐起了身子,哼笑道:“好啊,宮裡果然是一沉白踩,跟紅頂白,眼下連我這個主子都使喚不動你了,是嚒!”
芸舒的嘴角微微牽起一個弧度:“主子?我的主子?”
趙美人昂首:“難道不是嗎?”
芸舒踱步到一邊道:“你知道你從頭至尾都錯在哪裡嗎?”
趙美人不語。
芸舒繼續道:“本末倒置,究竟在這大覃的後廷裡,誰才是主子,你搞清楚過沒有?先不論你高綏是強是弱,就算真的兵犯了我大覃的關隘,你高綏也是入不了關的,入了關也翻不了天,做不了主。”
“你——!”趙美人氣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噴出來的都是血水。
“撒潑對我沒用。”芸舒淡淡道,“聽說你不肯上路?”她譏諷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若是乖乖的自行了斷,還省了些羞辱,大家誇你一句識大體,懂事,可你居然還要垂死掙扎,給自己難堪,何必呢?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的主子從來就只有大覃的皇帝一個,搞清楚了沒有?”
言畢,芸舒在趙美人驚愕的目光中蹲下來,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顎,趙美人還想啐她?
不肯能!
芸舒的手指發力,於她這種練家子而言,扼死趙美人是分分鐘的事。
趙美人的臉上立刻佈滿了驚駭,終於幡然醒悟道:“你……你……一直是陛下安插在我身邊的?”
芸舒不置可否道:“你是要我親自動手送你上路,還是自行了斷?”她指了指一邊桌子上的托盤,上面匕首,酒壺和白綾都準備妥當了。